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陈司败问:“鲁昭公懂得礼吗?”孔子说:“懂得礼。”孔子出来后,陈司败向巫马其作了个揖,请他走近自己,对他说:“我听说,君子是没有偏私的,难道君子还包庇别人吗?鲁君在吴国娶了一个同姓的女子为做夫人,是国君的同姓,称她为吴孟子。如果鲁君算是知礼,还有谁不知礼呢?”巫马期把这句话告诉了孔子。孔子说:“我真是幸运。如果有错,人家一定会知道。”
陈司败问:“昭公懂礼吗?”孔子说:“懂礼。”孔子走后,陈对巫马期作了个揖,走近一步,说:“我听说君子不偏袒,难道君子也偏袒吗?昭公在吴国娶亲,是同姓,叫她吴孟子。昭公懂礼,那谁不懂礼?”巫马期告诉孔子。孔子说:“我真幸运。只要有过错,别人一定知道。”
陈司败问孔子道:“昭公知礼吗?”孔子说:“知礼。”及孔子退,陈司败作揖请巫马期进,对他说:“我听说君子没有偏私,君子也会偏私吗?鲁君娶于吴国,那是同姓之女,致于大家称她吴孟子。若鲁君算得知礼,谁不知礼呀!”巫马期把陈司败话告孔子。孔子说:“丘呀!也是幸运。只要有了错,人家一定会知道。”
这章谈到几个人物,先捋一下。
陈司败,他是陈国人,官职为司败,相当于司法部长。
昭公,鲁国的君主,名惆。
巫马期,姓巫马名施,字子期,孔子的学生,比孔子小30岁。
吴孟子,鲁昭公的夫人。按照礼制,她的称号应当是国家的名字加姓,她出身吴国,姬姓,应叫吴姬。周礼规定,同姓不婚,昭公亦是姬姓,为了掩饰违礼,于是将她称为吴孟子。
再猜想一下场景,看故事情节。
陈司败在鲁国出访,拜访孔子,问他:“昭公知礼乎?”
看似随意一问,细思却极不寻常:一个外国的臣子问圣贤孔子,你的君主知礼吗?而且鲁君乃周公之后,是礼的正统传人。他这一问,本身含义颇多。
举个例子。你家祖祖辈辈是大厨,一天其他饭店的厨子过来参观,问你:“你爹真懂厨艺吗?”他这是什么心理?而你又该怎么回答呢?我觉得这就是当时孔子所处的境地。
按照我们的性情,一定是破口大骂:“你丫的,说啥呢,是不是找抽啊?”
在这种情形下,孔子的回答很肯定,“知礼”。
此时,陈司败没有当场批驳,而是待孔子离开后,走到孔子的弟子巫马期跟前说:“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党,指对亲近的人偏袒、偏私。我听说君子不应该偏袒,怎么夫子会有偏袒呢?他举例为证:昭公娶了同姓的女子,称她吴孟子掩盖事实。如果他算知礼,谁还不知礼啊?
这招真狠。别人问“你爹真懂厨艺吗?”温文尔雅地你说“真懂”。你转身一走,他跟你的弟子说,你师傅是不是瞎啊,上次他爹醋溜白菜,做成了酱油溜白菜?他爹懂厨艺,那谁不懂?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境。身临其中,就会发现一些隐情。一方面,陈让被世人公认的孔圣,来评价有违礼制的国君,这本就是个陷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说明孔子有偏私;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孔子就大逆不道。而且孔夫子的评价,必然会被传出去,如果是否定,于国于君于己皆不利。另一方面,陈很阴险,他的提问是总体评价,而他的举证,却是以点击面。说一个人知礼,那这个人一辈子就不能做一件违礼的事。说一个人厨艺好,那这个人一辈子就不能炒坏一个菜。以这种逻辑,谁又能担得起知礼与厨艺好的称呼呢?而且他不与夫子面对面对质,拐了个小弯来予以嘲讽,不知又是什么考虑?
反观夫子,面对这种境况,他先肯定昭公知礼,这属于外交应对,必是如此。孔夫子主张“子为父隐”,那“臣为君隐”,理所应当,直在其中。待弟子说起这件事,孔夫子没直接评价昭公娶同姓这个事,而是说“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他把焦点转到自己身上,这正是“反求诸己”,儒家精神。首先,他说自己很幸运,只要有点过错,别人就一定知道,这是闻过则喜。求仁也好,问道也好,必经的途径——改过。
《论语》的妙处在于,以语言和故事的形式,给人们展示了孔夫子仁的主张,以及仁的用处,易于领会,便于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