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从哪里来的?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回答。在周人看来,时间是从天文而来,因此也叫作天时。早在《尚书·尧典》中就记载帝尧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制定了历法(原文:“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历法就是时间。
但是当时的观测方法全凭肉眼、计时方法也不够精确,与真实的时间存在一定的误差,所以需要隔一段时间进行校准,这就是闰年、闰月的根本作用。依据《周礼》的记载,由冯相氏这一机构专门负责校准时间(“辨四时之叙”),校准的方法就是八个字:“冬夏致日,春秋致月”。
为什么在冬天、夏天观察太阳,春天、秋天观察月亮呢?这里的春夏秋冬并不是指季节,而是指四个节气。在冬至,太阳光直射南回归线,对于北回归线及以北地区而言,这是一年之中太阳高度角最小的时候,立表测影,此时的日影最长。在夏至,太阳光直射北回归线,对北回归线及以北地区而言,这是一年中太阳高度角最大的时候,此时日影最短。这在地官大司徒之职中的“土圭之法”已经提到。
到了春分、秋分,太阳高度角相同,无法直接依据日影进行辨别,就要观察月相来辅助判断。因为春分和秋分的阳历日期基本稳定,但阴历日期却不同。例如年的春分是3月20日,阴历是二月初八;年的春分也是3月20日,但阴历是二月二十七。阴历不同,月相就不同,初八是上弦月,二十七是下蛾眉月(残月)。这表明不同年份同一节气的月相不同。又比如同是年,春分是3月20日,阴历是二月初八;秋分是9月22日,阴历是八月初六。初八是上弦月,初六是上蛾眉月(蛾眉月)。这表明同一年份,春分、秋分的月相不同。
周人依据日月来确定、校准四季代表的时间,本质上还是表达了时间来自天文星象的基本观念。但是仅仅观察日月还是不够的,要想获得更准确的时间,还要借助更多的天文星象,寻找更多的参考系,使之相互校正。
太阳东升西落为一天。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循环一周为十天,称为一旬。月亮的圆缺变化循环一周为一月。太岁星(木星)每十二年绕天一周,再将黄道十二等分称为十二次,岁星每运行一次,就是一年。当然除了用月相来纪月外,还有以北斗星为准的纪月法。古人发现北斗星绕北极星旋转时,其斗柄旋转一周正好一年,于是按十二时辰的顺序将天空分为12个方位,斗柄从其中的一个方位指向另一个方位所用的时间就是一个月。若将这12个方位分为东西南北四方,那么斗柄指向东方就是春季,因此形成了“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的规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观察日月运行位置的坐标体系,就是二十八星宿了。
简单来说就是在天上设立假想坐标,用于记录日、月、岁星(木星)这些有稳定运行周期的、容易观察到的星象的运行轨迹,以此确定、校准时间。不得不感叹古人实在太博大了,直接将天空作表盘,二十八星宿、十二次等作为刻度,将日、月、岁星(木星)比作秒针、分针、时针,在浩瀚的天空勾勒出一面宏大的钟表。所以古人懂天文星象,犹如今人认识钟表一样轻松自然。
由天象而来的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理性的科学观察与科学精神的体现,至于由观天象发展而来的占吉凶,则是另外一深切的人文观念,在《周礼》中由保章氏具体负责。由天象观人间吉凶的方法有五种,其实也是参考不同的参考系来做判断。依据郑玄的解释,有一种方式就是看某分野有无客星、彗星的出现,有则主凶,无则主吉。
《易经》说凡事有“吉凶悔吝”四种结果,其实“悔吝”也是凶,只是小凶而已,所以凡事只要一动,只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是好的,四分之三的可能是坏的,所以说一动不如一静。对此,《格言联璧》解释得更清楚:“无病之身,不知其乐也,病生始知无病之乐;无事之家,不知其福也,事至始知无事之福。”
古人说“无事即福”,而今人所求“有吉事才是福”。时代人心之变,于斯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