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孔子最敬仰的人,不是周文王,而是周文王的弟弟、臣子周公旦。由周公旦一手策划出来,涉及政教礼法、兵刑赋税甚至生活琐事的周礼,最被孔子推崇。
孔子一生都在致力于恢复周礼,“克己复礼”,想到上头甚至在梦里和周公坐谈,所以才有“周公解梦”一说。
但如果只是因为“周礼”一词中带有“礼”字,就肤浅地以为孔子想恢复的是一种礼仪制度,那就大错特错。确实在周礼中有很多“礼”的规定,比如只有天子才能享受64人的豪华乐团,“周礼天子驾六,九鼎八簋”等等。
孔子曾经因为鲁国正卿季平子在自己家观看64人的歌舞表演非常愤怒,说出了“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这样的话,可见这件事在孔子看来非常严重。
其实在当时这并不是简单的贪图享乐,享受本应由天子独享的“八佾”,相当于在秦汉及以后的朝代中私穿龙袍、铸龙椅,完全可以视为犯上作乱。只可惜周天子势微,存在感几乎为零。就连口口声声恢复周礼的孔子,都“当时尚有周王在,何事纷纷说魏齐”。
可见孔子恢复周礼,起码不是想重新壮大周天子的势力、恢复周朝的统治。而如果仅仅把周礼看作一种礼仪,显然是不可能让宣扬仁政的孔子如此东奔西走、大声疾呼。那么孔子到底在推崇什么呢?
换一种角度,可以从与孔子风马牛不相及的“嫪毐”这个名字说起。嫪毐最早出现在《战国策》中,据说是秦始皇母亲赵姬的男宠,后来在赵姬的宠信下翅膀硬了,成为秦国中几乎可以与吕不韦抗衡的一支奸佞势力。但我们要说的并不是他的传奇人生,而是“嫪毐”这个名字的本身。
史料对嫪毐这个人并没有做过多描写,但我们可以通过这两个字的本意推测“嫪毐”并不是真名。因为如果说“嫪”是一个姓,那翻遍史书,几千年来仅此一人姓“嫪”,所以这种可能很低。
“嫪”的本意是惜恋,而“毐”的本意是行为不端的人,“嫪毐”其实就是“男宠”的委婉说法。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原来被叫了几千年的“嫪毐”,其实是对此人的一种辱骂,至于他真正的名字早已经湮没在历史中了。
同“嫪毐”一样,先秦还有很多奇怪的、我们以为是姓名,但其实是身份和官职的称呼。这其实是古今姓氏观念的差异,而这背后正是孔子力图恢复的权利版图。先秦时期,辨别一个人身份首先用“氏”,而不是姓。
当时的“氏”相当于戴在头顶、金光闪闪的VIP卡,是用来标榜身份的。就像现在,即便你开的是一辆QQ,只要冠上“沪A”号牌,在马路上都比别的好车闪亮几分。
先秦的姓只是用来表示你母亲是谁、不能和同姓通婚,而氏则是权势兴起以后,用来表明你爸是李刚还是李双江的。
当时的人名起得都很随意,比如“黑臀”、“寤生”,平时没人称呼对方名;姓也仅有几个,都是是姜、姬、姒、妫这些母系氏族社会意味浓厚的,大家的姓都差不多;而只有“氏”可以赤裸裸地标榜身份,比如当时能在称呼前冠“轩辕”的必定是黄帝后裔,能冠“青阳氏”的必定是少昊后裔。
随着春秋战国周礼崩坏,以血统、部族辨别贵贱的“氏”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具有浓重个人色彩的“姓”越来越重要。归根结底,孔子恢复周礼想要恢复的是“天生贵族”,而春秋诸侯们正在塑造的,却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