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饮酒礼属于嘉礼的一种,是古代统治者为实行乡里教化而施行的一种以宾贤、敬老、谦让等为主要内容的礼仪制度。
举行乡饮酒礼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目的就是尊老尚齿,在中国古代的尊老仪式和典礼中,其地位与重要性仅次于三老五更礼。如果说,三老五更礼是君主的敬老之礼,那么,乡饮酒礼就是地方官吏和民间的敬老之礼。
01乡饮酒礼的礼仪程式
乡饮酒礼的举办时间一般选择在每年冬季的农闲时节,地点在各级学校。主办者和组织者为各级政府的行政长官,费用一般由官府承担。乡饮酒礼的参加者由地方政府商量选择和确定,一般为乡里六十岁以上的贤德老人,包括一位宾(主宾),一位介(副宾),还有众宾(其他乡贤),宾、介、众宾合称“三宾”。有时还会邀请乡中做了高官的人前来观礼(僎)。
乡饮酒礼带有很强的教化目的,因而有着十分繁琐严格的礼仪流程,主要包括谋宾、戒宾、速宾、迎宾、献宾、乐宾、旅酬、尽爵尽乐、送宾等程序。
◆谋宾。商定宾客参与者,并把他们分为三个等级,即宾、介和众宾。众宾中往往还要选定三人为众宾之长,代表众宾行礼致辞。
◆戒宾。商定宾客的等级之后,由主人亲自上门邀请每位宾客。然后主人在家中陈设筵席,做好准备工作。
◆速宾。一切陈设完毕,主人把肉煮熟后,还要再次催邀宾客,由乡大夫亲自到各位宾客府上催请。
◆迎宾。宴饮当日,主人与辅佐行礼之人,要站在门外迎接宾客,经过三揖三让的礼节,把宾客礼让至中堂上,按一定的顺序入座。
◆献宾。宴会开始后,宾主相互敬酒。主人先给宾进酒称之为“献”,宾回敬主人的酒称之为“酢”,主人斟满自己的酒杯自饮后再劝宾随饮称之为“酬”。完成这个过程,称为“一献之礼”。在主宾之间的一献之礼结束后,主人还要依次向介进酒,介还敬主人;向众宾进酒,由众宾之长三人代表拜受饮酒,众宾也随着饮酒。
◆乐宾。宴会期间,有乐队进行表演,乐工鼓瑟歌唱、吹笙和击磬演奏《诗经》中的《鹿鸣》《四牡》《南陔》《白华》《南有嘉鱼》《南山有台》《关雎》《鹊巢》等。期间主人要向乐工敬酒。
◆旅酬。主人和司正(协助主人的监礼者)与宾、介、众宾之间互相作揖行礼,互道感谢,按年龄大小的顺序依次敬酒答拜。
◆尽爵尽乐。尽爵,即不计爵数,随便吃喝;尽乐,即随意演奏,尽兴而止。
◆送宾。乡饮酒礼毕,主人依次礼送宾客。
02乡饮酒礼的历史沿革
乡饮酒礼兴起于周代,一直延续到清朝后期,是我国历史上源远流长、参与度极其广泛的民间礼仪教化手段。
周代
按照《周礼·地官》和《礼记·乡饮酒义》的记载,年终的时候,要将民众聚集到学校里举行乡饮酒礼,并按照年龄大小排定坐次,不同的年龄享受不一样的饮食待遇和礼制规格,称作“正齿位”。
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周礼·地官·党正》
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听政役,所以明尊长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养老也。—《礼记·乡饮酒义》
在排坐次的时候,六十岁以上的人可以坐着,而五十岁的人却只能站着,以便随时听候吩咐。坐着的人面前摆放着盛放各种食物的礼器,叫作“豆”,年龄不同,可以享用的食物数量也不同,六十岁的人可享用三种,七十岁四种,八十岁五种,满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则可以享用六种。所有这些,其目的都在于,“正齿位”“明尊长”“明养老”。
据清代学者段玉裁的研究,周代以尊老尚齿为目的的乡饮酒礼每年都要举行,从天子、诸侯、大夫到庶人,都会参加,且各地不安排在同一天,而是轮流进行,以便互相观礼。
两汉
两汉乡饮酒礼的实施,经历了从萌发到成熟的过程。
在西汉时,乡饮酒礼并未在社会上得到广泛性的实行,仅仅在一些儒家学者的讲述中被提及。史书中能够看到的记载是,西汉成帝鸿嘉二年(公元前19年),在皇家学校中博士和弟子们曾经演练过一次乡饮酒礼,并未真正推行到民间。
东汉建立后,光武帝建武五年(29年),伏湛曾上奏推行乡饮酒礼;次年,丹阳太守李忠举行了乡饮酒礼。汉明帝永平二年(59年),下令让郡、县、道在每年十月举行乡饮酒礼。此后,乡饮酒礼的实施得到普及,不仅在地方普遍推行,而且被纳入到国家礼制体系中。郑玄注“三礼”时多次透露,当时地方郡国的长官都在推行乡饮酒礼,每年农历十月农闲时,把老百姓聚集到学校中,按照年辈顺序排座,举行饮酒之礼。
汉代画像石中的宴饮图
魏晋
魏晋时期,战乱频仍,乡饮酒礼虽有稍衰,但也未废。年在河南洛阳县城外东郊出土了一块石碑,石碑上记载晋武帝曾经三次、皇太子曾经两次到辟雍举行乡饮酒礼。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一年(年),也曾下诏令天下恢复举行乡饮酒礼。
隋唐
隋代,国子寺和地方官学每年都要举行一次乡饮酒礼,成为一种国家制度。
唐朝贞观六年(年),唐太宗有感于当时某些人聚众游乐,败坏天下风气,为了正本治源,革除弊俗,颁布了《乡饮礼》规范,令天下各州县每年照此执行,由州县长官亲自主持,以让百姓识廉耻,知敬让。
唐代科举制度盛行,给乡饮酒礼带来了一些新变化,出现了各州县长官为解试及第后准备入京参加省试的举人设宴饯行的鹿鸣宴。鹿鸣宴虽以尚贤为主,但也要邀请当地的乡绅老人出席,饮酒酬酢时也要按照少长排序。这一传统一直保持到清代。与此同时唐代地方乡里尚齿尊老的乡饮酒礼传统也并未中断。
宋元
北宋建立后,很多有识之士呼吁重建尚齿尊老的乡饮酒礼,以挽救五代时期衰败浇薄的民风。北宋时期的乡饮酒礼基本沿袭唐制。南宋时期,由于一些名望极高、家庭显赫的退休官员组成的耆老会的大力推动,使得乡饮酒礼成为教化乡里的重要手段。绍兴十三年(年),政府“颁乡饮酒仪于郡国”,过了四年,朝廷又下令州县每三年行一次乡饮酒礼。
元朝虽是蒙古人建立的政权,但受儒学影响也不小。至正年间,朝廷就讨论了如何恢复乡饮酒礼仪式,并采纳了理学家程端礼的意见。至正二年(年)正月初七举办了一次乡饮酒礼,效果极佳。除政府之外,民间的乡饮酒礼也一直延续。
明清
明太祖朱元璋十分重视乡饮酒礼。洪武五年(年),朱元璋下诏命礼部奏定乡饮礼仪。经过一番讨论和研制,洪武十六年(年)下诏,向天下颁布了《乡饮酒礼图式》,规定每年正月十五和十月初一,各地需在儒学乡校举行两次乡饮酒礼,并把仪礼的过程绘成连环画,下发给各府州县参照执行。明太祖规定民间里社以一百家为单位举办乡饮酒礼,由粮长或里长主持,所需开支也由这百户居民分摊,带有强制性质。明朝的乡饮酒礼还增加了一个读律令的环节,由执事者站到厅堂正中,恭敬地读着朝廷颁发的律令,参加乡饮酒礼的全体老人也一同起立,拱手行揖跟读,同时还把地方上犯有奸盗诈伪、不按时交纳税粮的人都招来听读“律令”,并为他们单独划定所待位置,不许其混杂于善良之人中间。
清朝基本沿袭了明朝的做法。雍正元年(年),皇上颁了一道圣谕,说乡饮酒礼的宗旨在于敬老尊贤,要求顺天府每年举行此礼时,朝廷的礼部长官必须到场。乾隆八年(年),朝廷颁诏,按照古制对各地方乡饮酒礼的形式进行了统一。清朝前期,乡饮酒礼所需费用都由地方层层上报,朝廷出资。鸦片战争爆发后,国家军费紧张,只得将举行乡饮酒礼的这笔费用移作军饷,规定各地的乡饮之礼改由地方自主筹措经费。到光绪二十三年(年),清政府正式下令废止乡饮酒礼。沿袭了几千年的乡饮酒礼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清末佛山举办乡饮酒礼的盛况(清代吴有如绘)
乡饮酒礼是中国古代一种重要的官方礼仪活动。因其以教化乡里百姓为目的,所以重在礼仪而不在吃喝。乡饮酒礼的程序虽然十分繁琐,但其每一个步骤却都是古人信仰和思想的结晶。在乡饮酒礼的各个环节中体现出的“尊让”和“长幼之序”,不仅向民众昭示着长幼尊卑观念,体现出一定的宗法秩序,也生动诠释着中华民族尊老敬老的优良传统。作为一项普及性的道德实践活动,乡饮酒礼在历史上对于改良社会风气、稳定社会秩序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今天,乡饮酒礼对于在全社会弘扬尊老传统,培养良好的社会道德风尚,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也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