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朝聘礼的进行是伴随着礼物互赠的,称之为礼赠。朝聘礼赠的运行包括:“赠仪”、“赠币”与“赠意”。“赠仪”指在朝聘礼中互赠礼物时所进行的一系列揖让、拜谢等形式,不同身份等级之间往往表现为不同的仪态举止;“币”即互赠之礼物的统称。
《周礼秋官司仪》云:“凡诸侯之交,各称其邦而为之币,以其币而为之礼。”贾公彦曰:“玉马皮圭璧帛,皆称币”。见,“币”是行礼时所携之物,所赠之“币”包括象征性的圭璋璧琮,帛锦、皮、马等物品。朝聘礼是“贵族高级的会见礼”,自“郊劳”至于“赠贿”的仪节在礼制的规范下严格有序地进行,礼物互赠便是贵族交往的一种凭证与身份的象征,因此便有了礼物背后所要表达的“赠意”,即物质层面以外所要表达的“意义”与“意图”。
“意义”犹如礼学家所说之“礼意”,即“藏在礼的形式层面的精神”,朝聘礼多以物表义,“因其财物而致其义”,“义”是贵族社会交往的一种表达,是礼制在观念意义上的一种体现。“意图”则更多地表现为赠物之目的,西周时期表现为简单的“礼尚往来”,以维护君臣邦交之秩序;春秋以后“利”的因素日益突出,“礼尚往来”中夹杂着功利往来以谋取邦国之私利。
朝聘礼的内容介绍朝聘礼在五礼中属于宾礼,是西周、春秋时期贵族交往的重要邦交礼仪。大体来说,朝聘礼包括朝觐礼与聘问礼,二者在礼赠仪节方面有很多相通之处。
朝觐礼,主要是诸侯朝见天子的礼仪。《周礼秋官小行人》将“朝、觐、宗、遇、会、同”定义为“诸侯事君之礼”朝礼与觐礼“名殊礼异”,存在一定的差异。朝、觐时间不同。《周礼春官大宗伯》云:“春见曰朝”、“秋见曰觐”《周礼秋官大行人》云:“春朝诸侯而图天下之事,秋觐以比邦国之功”郑玄《觐礼目录》曰:“觐,见也,诸侯秋见天子之礼”气朝、觐有春、秋相见之别。朝、觐地点、场合不同:《礼记曲礼》记载有:天子背靠绣有斧钺纹的屏风,面南而立,诸侯面向北拜见天子这是“觐”。天子站在殿门与屏风之间,面向南,诸公面向东、诸侯面向西而拜见天子,这是“朝”。
以天子站立不同地点为据,诸侯朝北面见天子为觐,诸公面朝东与诸侯面朝西称之为朝。朝、觐范围不同,西周朝礼要比觐礼的行礼范围宽泛,诸侯之间是不能用觐礼的。
清人万斯大认为:“觐礼唯行于王,而朝礼通行于上下。君臣相见曰朝,宾主相见亦得言朝。”因此,也有诸侯相朝之礼。所谓“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世相朝”即诸侯国新君即位,其他诸侯国要聘或朝以表邦交之交往。根据《国语》的记载,诸侯每五年要派臣子觐见天子四次,诸侯亲自朝见一次。可见,朝礼适用于诸侯朝天子、诸侯相朝,西周朝礼的主要对象是周天子;而觐礼却只适应于诸侯对天子。
但诸侯相朝时有互赠礼币的记载,如春秋初年,“戎朝于周,发币于公卿,凡伯不宾。”宾,即致币。根据礼制,凡伯对于戎人的赠币也应该回赠,可见诸侯相朝遵循“礼尚往来”之礼。诸侯之间朝贺、谋事之时,会依据国之大小准备礼币,并会收到相应的回赠,以达到谋事、立信、结好之目的,即所谓“凡诸侯之交,各称其邦而为之币,以其币而为之礼。”由此,朝礼详情虽不可知,但礼赠却不可少。朝觐礼的对象是周天子,因此,礼赠以周天子为中心,以上通下达、明君臣之义,带有明显表尊卑的敬让与等级之意,以及诸侯朝贡与天子赐命赏赐中的“礼尚往来”之意。
聘问礼,即天子与诸侯、诸侯之间互相遣使交往的礼仪。聘问大致可分三类:
1)诸侯遣使聘问天子。《周礼·秋官·小行人》将“存、覜、省、聘、问”定为“臣之礼”。贾公彦进一步疏曰:“存、覜、省三者,天子使臣抚邦国之礼。聘、问二者,是诸使臣行聘时,聘殷頫问天子之礼。》《礼记王制》云:“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即诸侯在朝觐天子的间隔期间可遣使向天子聘问,每年派大夫作为使节对天子进行一次小聘问,每三年派卿为使节对天子进行一次大聘问。聘问有大聘、小聘形式上的区别。郑注:“大问曰聘,诸侯相于久无事,使卿相问之礼。小聘使大夫。”
2)天子遣使下聘。学术界己经认同西周已有天子下聘之礼。清人黄以周认为:“天子有下聘诸侯礼,诸侯有上聘天子礼”孙治让认为:“通言之,间问亦得为聘;析言之,则天子于诸侯止有小聘,无大聘。”随着春秋时期王室衰微,天子遣使下聘以讨好诸侯更属常事,如《左传》载,“王使凡伯来聘”“天子使南季来聘。”等等。
)诸侯之间互相遣使聘问。《礼记曲礼》载“诸侯使大夫问于诸侯曰聘”。《周礼秋官大行人》有记:诸侯国之间的交往,每年要使大夫相问一次,若干年让卿相聘一次。《左传》所记春秋之聘问多属此类。
朝聘礼的礼赠过程朝聘礼是以天子、诸侯为主体的公开场合的礼节性往来。朝聘礼的礼赠不仅有完整的礼仪流程,而且十分重视礼节性。《仪礼聘礼》记述了诸侯国派遣卿出使的大聘活动,其礼仪仪节包括:出使前的任命使团与“授币”、“释币”之礼;出使途中的假道、郊劳之礼;正聘中的聘享、私觌之礼;聘后的乡食宴、赠贿之礼以及回国复命的宾归之礼。每一道礼仪程序都伴随着礼赠活动。朝觐礼与聘问礼的聘问主体与仪节虽有差异,但无论是朝觐礼还是聘问礼,都贯穿着自“郊劳”至于“赠贿”的礼赠仪节。
通言之,礼赠仪节如下:
出使前的礼物准备。《仪礼聘礼》载:国君与卿商量行聘之事,任命正使为“宾”,副使为“上介”,其他随行人员为“众介”,组成使团。之后,便命“宰书币,命宰夫官具。及期,夕币。”国君命宰把聘礼所用礼物书写记录下来,开始置备礼物。“夕币”,即出发前一天傍晚陈列礼品给全体使团成员并加以检视,并在外朝行“授币礼”。陈列礼品有严格的秩序,“皮,北首,西上,加其奉于左皮上;马则北面,奠币于其前。”虎豹皮头朝北,以西方为上,束帛放在皮的左半边上;马放在南方,所赠之“币”放于马前。第二天,“释币于祢”,做辞行前的告庙仪式,告祖先,献帛,祈求出访成功。启程时,使团“取圭”,“受享束帛加璧,受夫人之聘琼,享玄鍾束帛加琼”,聘礼所用的圭璋,享礼所用的璧琼、束帛,皆“公命不入私家”,使者在朝门外接受圭璧等,保证礼物的公开。
途中的礼赠活动。途经他国时要行“假道礼”,以示对他国的尊重。出聘国“束帛将命于朝”请求借道,所借之国允许之后,“遂受币”并“汽之以礼”,即所过国收下礼物并向借道国提供粮草之类的所需物,指引他们至边境。临所聘国国境时,使团要进行一次聘礼的演习,“未入竟,壹肄”,习聘礼之威仪。入境还要进行一次“展币”,确保礼物无损,展示方位与来时一样,另有“拭璧展之”之举,把璧拿出来擦拭后进行展示,以显示对礼物的重视。接近所聘国近郊,主国国君派卿大夫前来慰问并安排馆舍下榻。期间有皮、帛的互赠。《仪礼觐礼》也中有诸侯到达王城近郊时,王命使者执璧前来慰问,“侯氏用束帛、乘马滨使者”的仪节。
行正聘礼中的礼赠活动。使者入主国第二天,“宾皮弁,聘至于朝,宾入于次。乃陈币”,宾穿朝服在主国的庙门外陈列礼物。
行聘礼时,“宾裼,执圭……聘于夫人,用琼”。宾向主君表达问候并用圭聘君,用璋聘国君夫人。行享礼时,“奉束帛加璧”,“聘于夫人,用璋,享用琮,如初礼。若有言,则以束帛,如享礼。”宾用束帛加璧享国君,用琼享夫人,皮或马为“庭实”陈于庭。若有其他事务则如享礼。觐礼中有“三享”礼。
至朝觐当天,诸侯“释币于祢”,将束帛放在袓先神位前,报告将要觀见天子。诸侯执圭,天子受之。诸侯再次入庙分三次献币,即“三享”。三享“皆束帛加璧,庭实为国所有。奉束帛,匹马卓上,九马随之,中庭西上”。行享礼时用束帛加璧致辞,献十匹马及本国的土特产。聘享之后,国君犒劳使者设醴,赠之束帛、马,但使者“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饮”,象征性地表示不敢居功。礼宾之后,“宾奉束锦以请魏”,宾要行“私觌”之礼,即之前的聘享是公事,现在宾要以私人身份带着束锦与四匹马表示对国君的敬意;上介、士介也需以束锦私魏。
聘后之礼赠活动。聘享礼的次日,主国馈“饔汽”以供使团在聘期内食用,即主国君主派卿送己杀或者活的牲肉等给使团,同时派卿、大夫用束帛到馆舍转达君命,进行犒赏,馈宾饔气五牢,上介三牢、士介一牢。所馈之物相当丰厚,除了食用的酒肉,另有粮草供使团使用。“门外米三十车”、“禾三十车”、“薪当倍禾”,米、禾分别三十车,薪柴和饲草六十车,分别按照所送牢的数量加以赠送。宾回赠卿四匹马和束锦,上介回赠大夫两匹马和一束锦,众介则无滨。期间有宾问卿之礼,转达出聘国国君对卿的问候,卿在宗庙接受访问,之后再分别以私人身份相见,“宾面,如觌币”,赠卿帛、马,其他介亦如之。宾问卿当晚,主国夫人也遣下大夫馈送宾介礼物,宾介都有束锦与马的回赠。诸侯朝觐天子时,天子也有赏赐以犒劳诸侯。“天子赐侯氏以车服”,“重赐无数”,即加赐的礼物无定数。
一切访问进行完毕后,国君要设宴招待使者,即燕乡食之礼。席间有赠币活动,“若不亲食,使大夫各以其爵、朝服致之以侑币,如致饔,无傧。致乡食以酬币,亦如之。”若主国国君因故不能亲自行礼,则派大夫拿着“侑币”与“酬币”向宾致辞。侑币”是酬宾劝食之币;“酬币”是酬宾劝酒之币。
回程之礼赠活动。使团回程之时,主国国君要还玉赠贿。“君使卿皮弁,还玉于馆……大夫还境”,国君归还挂障,并赠送聘国国君束纺、璧、帛、皮等礼物,“贿用束纺。礼玉束帛乘皮,皆如还玉礼”。以回报聘国的赠送。归还当日,“公使卿赠如觌币……时士赠众介,如其觌币。”即所赠礼物如同宾觌君时所献礼物。卿又以私人身份赠送宾、介礼物,礼物如同宾、介私见己时。此程序主要是主国对行聘国进行的回赠。
使者归国复命,贯穿着礼赠活动的聘问过程宣告结束。当然,若遇特殊情况也有变礼,如“聘遭丧”,即遭主国君丧,则礼仪有别,主国可“不贿,不礼玉,不赠”
朝聘礼赠仪节的具体实行,也不尽就如礼书中所描述,有那么完备的礼典,但朝聘礼的礼赠活动贯穿于朝聘礼节之始终,且有其鲜明的时代意蕴。由礼赠仪节的有序性与层次性,到赠币时所体现的等级性,再到礼赠背后所要表达的尊卑敬让之意,使得西周朝聘的礼赠活动有其明显的礼仪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