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青铜器大盂鼎具有悠久的历史背景。在现代汉字中,“正”是一个常用字,意思明确,即不歪斜就是“正”。然而,“正”还有许多其他意义,在甲骨文中就有“正”字的使用。在卜辞中,“臣正”或者简称“正”都指代商王麾下的大臣。在西周初年的大盂鼎铭文中,记载了康王对贵族“盂”的训诰和赏赐,铭文共有19行,字,其中出现了“殷正百辟”的字样。这里的“正”也泛指殷商的臣僚,“百辟”则指代百官。魏征所著《九成宫醴泉铭》也提到了“大盂鼎”铭文中的“文王命二三正”,这是虚指周文王统辖周朝的臣官。
毛公鼎是周代的一种青铜器,其中的“正”字无疑代表着“官职”。《毛公鼎》和《弭仲簋》金文中都有相关记载。《尚书》的《文侯之命》《洪范》《康诰》《洛诰》,以及《诗》《左传》《国语》等古籍中也多次提及这一用法,尤其是《左传》。在上述的青铜器金文和古籍记载中,“先正”“友正”“庶正”“大正”“有正”“正事之臣”等词语都是对官员的虚指或泛指。而“卜正”“工正”“校正”“遂正”“少正”“马正”“陶正”“贾正”“历正”“农正”“田正”“南正”“火正”等词语则是具体的官职名称。“正”字是否本义为“官职”或“官员”呢?
商周时期为何用“正”来代指“官”?这是一个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甲骨文中的“正”字的形体可以写作以下样子——,它是象形加会意的结构,在方形下有一个止步的符号。这种形体让人不禁联想到了“方正”这个词。“管子.明法”中提到:“明主者,有法度之治,故群臣皆出于方正之治,而不敢为奸。”这里用“方正”作为比喻,强调了“为政”与“执法”必须“端平正直”,不偏不倚。“端平正直”通俗地说就是“横平竖直”,也就是中规中矩。《尚书.说命上》中有“惟木从绳则正”的说法,《荀子.儒效》中也提到了“设规矩,陈绳墨,便备用”。
“绳”和“绳墨”在这里指的是木工工具,可以使木材保持直正。《易.坤.文言》中也有“直其正也”的表述。实际上,古人对于“绳”的使用和理解都要比我们更早更深刻。古老中国的先民已有着悠久的年历史。在那个时代,他们早已掌握了“立表测影”的方法和理论,用以确定方位。他们称之为“二绳”,代表“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方向。在古籍《淮南子.天文训》中曾提及:“子午、卯酉为二绳”。在新石器时期,“二绳”被用“+”符号来表示。就像许慎在《说文》中解释“十”字一样:“‘一’代表东西,‘丨’代表南北。这样四个方向就被完整地覆盖了。
”古人深信,当把“一”和“丨”均匀加粗并平行排列,就得到了一个“亜”字形。这种图形在河姆渡文化之后的各类新石器遗址中不断被发现。而“亜”字形的意义在于,一方面是解释古人对“+”图形四个夹角的定位,称为“四钩”“四维”,即“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另一方面,则是将“+”图形中“一”和“丨”平行扩展的最终结果,形成了一个正方形。这或许是上古先民形成“天圆地方”宇宙观中“地方”概念的原因。
古人对于“正”最早的理念,应该源自上述观象授时、认知天地的过程,可以将甲骨文的“正”字理解为“止于方正”,即通过“观象授时”来“辨别方位”。《周髀算经》概括了先秦古人“天圆地方”宇宙观学说,其中提到:“以日始出立表而识其晷,日入复识其晷,晷之两端相直者,正东西也。中折之指表者,正南北也。”这段话所说的“正”不仅是指正确的方向,还包含了“校准”“校正”的含义。为了使“辨方定位”更加准确,上古先民将夜间对星辰的观测与测量日影结合在一起。《周礼.考工记.匠人》中提到:“匠人建国,水地以縣,置槷以縣,眡(shi)以景。
为规,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以正朝夕。”这段描述指的是在平地上立表,并以所立之表为中心画圆。日出日落的表影,与这个“圆”相交的两点以直线连接,所指向的就是“正东、正西”的方位。古代人常以一根直线延伸与所立之表垂直的方向来确定“正南、正北”的方位,这一方法被称为“以正朝夕”。它结合了正午的日影与夜间的北极星(包括北斗)来确定“子午线”,并通过日出日落的日影测量得出的“卯酉线”进行验证,以确保方向的准确性和端正性。因此,“正”不仅意味着“端正”和“使端正”,还具有“验证”的含义。
实际上,“正”是“证”的本字;“証”和“證”则是“正”的引申义和孳乳字。在《仪礼.士昏礼》中有这样一句:“殳戒女必有正焉,若衣若笄。”注释解释称,“有正者,以讬戒使不忘。”这里的“正”指的是“信物”和“凭证”。此外,“以正朝夕”还涵盖另一个含义,即“立表测影”与计算时间的关系。《淮南子》中记载了古人通过“游标定位法”使“辨方正位”更加精确,也使时间记录更为精确。
《周髀算经》中同样记述了“定标法”和“游标法”,内容大致如下:首先在周二十八宿的位置放置一个标志固定,然后再在周度中央立起一个垂直的表,根据冬至、夏至之日和望日初出的方向,在度的东方设置一个可移动的表,通过观察日出时的位置来测定方向。每天不同时刻,“定表”与“游表”日影的连线,也可以记录时间。“度”是“定表”画圆形形成的“晷”,经过常年观测后,所记录的“时辰”就可以确定下来。因此,“正”很好地将空间和时间结合在了一起。
古代也有“八正”一说,据《史记.律书》所言,“律历”为“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气”,指的是“分至启闭”八个重要节气。金文“正”字,不是止于方而是止于圆。《周髀算经》专门讲了圆方转圜和计算,因此,“正”也具有了时间的起始之义。《谷梁传》中的“元年,春,王正(zhēng)月”注释称:“必举正月,谨始也”。为什么古代要把一年的第一个月称为“正月”呢?在《疏》中指出:“元年正月,实是一年一月。”《公羊传》的注释解释了这个说法:“为什么先提到王,然后说‘正月’呢?因为正月是由王确定的。
‘王正月’表示着‘大一统’,也就是君王权威至上。”这段注释指出,“正月”是由王确定的,所以先提到“王”,再说“正月”。在这里,“王”既是名词,表示君王的至高无上地位,也是动词,表示“如何确定‘正月’”,即一年之始的过程。这个过程被称为“建正”。夏历以“建寅”为“正月”;商历以“建丑”为“正月”;周历以“建子”为“正月”,这就是古代所说的“三正”。现在的学者对于这种“三正”有所质疑,认为它更多地是泛指臣官。而《后汉书》中也把“三正”解释为“天地人”之“正”。
无论如何,“王正月”中的“建正”无疑是体现了王权的重要象征和标志。同时,它也表明了古代君王曾牢牢掌握着观测天象、“以授人时”的权力。《周礼.考工记.匠人》中记载了“匠人建国”,必须辨明方位。这里的“国”早期指的是天子或诸侯的都城。这种“辨方正位”就如同“回”字,只是外面的“囗”之四边并不相连。但“端正”和“方方正正”是必须的。《诗.鄘风.定之方中》中所说:“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宫。”毛《传》中解释道:“‘定’指的是营室。‘方中’是指昏正四方。‘揆’指的是度量。通过度量日出日入来确定东西南北。
南规定,北准极,用以确定南北。”从新石器时代开始,城邑和大墓,都呈现出了“方正”的形象。历代都城,包括民居,绝大部分都是正南正北坐落而成。古老的观象授时传统和由此形成的观念,是这种独特建筑形式的渊源。“方正”的象征即为君王或帝王的象征。因此,“正”也引申为“政”。《诗.小雅.》中写道:“今兹之正”。《礼记.月令》中也提到:“仲春,班马正。”这里的“正”都是指“政”。而《尚书.尧典》中提到舜终于接受了帝尧让位,“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古代官职名称的内涵》在古代历法中,“璇玑玉衡,以其七政”所指的七个主要官职,自古至郑玄以前,包括《史记》在内,一直被称为“七正”,解释为“政”。在甲骨卜辞中,“正”含有“征”之意,表示以上伐下,并用正义来制裁不正之人。“征”是“正”的引申意义,意味着惩罚,因此“正法”也是如此。臣子朝见君王被称为“朝正”,意指朝见并接受其政教。《左传.文公三年》中提到:“昔诸侯朝正于王”,杜《注》解释为“朝见并受其政教”。孔子在《论语.颜渊》中说:“政者,正也”,即执政者必须身正。
在古时,“六正”是称呼臣子时所必须恪守的要求,这体现了“正”具有道德含义。古代,“正”也指官职,或许是因为官员是“执政”“行政之人”,所以被称为“正”。《尔雅.训诂》中提到:“正,长也”,郭《注》解释为“正,官长”,与“正月”是一年之首的道理相同,《左传》杜《注》中也提到:“五正,五官之长”。此外,“正”也可能与古人观象和“星占”有关。天上有“宗正星”,甘氏《星经》中指出:“在帝座东南,主宗正卿大夫”,“宗正”指的是管官之官。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中提到:“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这些都是天上的星宿,也是天神,古人后来将这些神祇视为人臣。在秦汉之际,人们已经开始探讨天神和人间的联系,司马迁在《史记》中也提到,他要“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这意味着探究天神和人间众生之间的相通之处和不同之处,以及它们之间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