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礼学在古代朝鲜的播迁》主要介绍中国礼学在古代朝鲜的流传、本地化过程,基本覆盖了礼学思想涉及的主要层面,对于理解古代中国和古代朝鲜的文化借鉴、吸收具有指导性参考价值。
作者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彭林说,中国的儒家学说,如何经由朝鲜政府与学人的考察、导入、消化、吸收,引进朝鲜半岛,构建起以孔门倡导的仁、义、礼、智、信为核心理念的国度,这是中、韩两国学术界的共同课题。中国从西周周公“制礼作乐”以来,便是礼治的国家。中国之礼,学术与制度兼备。曾国藩总括儒家文化的特点时说,“治国以礼为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近代学术泰斗钱穆先生说:“要了解中国文化,必须站到更高来看到中国之心。中国的核心思想就是‘礼’。”本书试图从“古礼”,即儒家经典《周礼》《仪礼》《礼记》及由此生发而来的典章制度之学出发,考察朝鲜半岛儒家化的大致过程。
在彭林看来,就儒家化的程度而言,古代朝鲜是中国本土之外最为彻底的地区。就是如今,儒家文化在韩国的浸润与保留,还是很令人惊叹的。比如书中说,李龙兑毕业于首尔大学物理系,其后远赴美国学习计算机,获博士学位,回国后担任韩国规模最大的通讯公司的董事长;公务之余,涵泳于儒家经典,学养很深。某年,李龙兑之子行将赴美攻读物理学博士学位,李龙兑认为,出洋留学,首先要有本国的文化根基,无论何时都不可忘记本国的文化传统。为此,他要求儿子在六个月之内背诵完《孟子》,方可出国。儿子未能按时背完,李龙兑推迟其签证日期,直到其子全文背完《孟子》,方才允许出国。此事一时传为美谈。
彭林在首尔白云山公园意外发现一座弓道馆,墙上挂着《礼记·射义》中论述周代射礼人文内涵的语录,教练听说他来自中国,便取出一把古代的弓,说是“角弓”,并做了张弓的示范,这令他大吃一惊。彭林表示,自己以前读《诗,小雅·角弓》“驿骍角弓,翩其反矣”句,从未往心里去。以为是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器械而已。由此,他开始研读《仪礼·乡射礼》,探究其礼法、礼义,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
《论语》记载: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曰:“安!”“汝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汝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宰我嫌服丧三年太久了,被孔子说不仁。时至今日,中国人为父母服三年之丧之礼,已经变得很稀薄了。守孝的倒是不缺乏,但是按照传统礼仪祭祀的早已不多见了。彭林在韩国考察时,还见过一次禫祭。禫祭是为父母服三年之丧的最后一次祭祀,祭后除服,恢复正常生活,所以又称为“吉祭”。
书中写道:“我在古文献中见过无数次,但始终无缘得见其仪式,如今居然可以亲临目睹,真是兴奋莫名。河先生告诉我,这位柳先生,乃是安东的名门望族,屡世簪缨,门庭颇盛,如今连柳家的住宅都是文物保护单位。柳家以恪守文化传统为荣,至今按照《朱子家礼》的规定生活。其日,当我们从汉城赶往远在山乡曲村的柳家时,已是子夜时分。次日清晨,丧家开始陈设祭品。从文献的角度来检验,整个仪式简直无懈可击。例如,文献记载说,丧主之妇在禫祭中要穿彩服。彩服的样式,文献语焉不详,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无从质证,常常令人郁闷。始料未及的是,当丧主之妇在两位女眷的搀扶下到灵位前行跪拜之礼时,穿的竟然就是红色的丝绸彩服!我心头一震,连忙举起摄像机,拍下了这一珍贵的资料。”
彭林总结道:古代朝鲜浸润于儒家文化数百年,形成了丰厚的文化土壤,尽管饱受外敌入侵,历经患难,但儒家文化的根荄犹在。古诗有云:“菁莪造士,棫朴作人。”儒家之士,志在经世致用,淑世救民,故一有机会,依然生机勃发。60年代的韩国尽管生活困窘,但举国上下不失文化精神,故能坚忍不拔,积二十年之功,经济成功起飞,创造了著名的“汉江奇迹”。
韩国可以作为中国人认识儒家文化的一面镜子。而今,国人对待传统文化,不是不够批判,而是过于任性,疏于了解。国人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正应了张爱玲的一句话:“我们这一代最没出息了,旧的不屑,新的不会”。看问题,还是应多几分审慎,切莫太自负太轻狂。正如龚鹏程所言:“现代人站在一个现代虚妄的进化高峰上,读古人的书,像改小学生的作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