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出身,对他而言始终是一个困扰。他的父亲和母亲“野合而生”孔子,从小时候,孔子就面临着一种自我身份的认同,以及被他人认同的难题。这在孔子的出生,“野合而生”是什么意思?这篇文章中,我们已经讲过。
但孔子就是孔子,面对这个困局,他并不气馁,而是勇于通过“志于学”而完成自我塑形、脱胎换骨。
孔子学说的起点
《史记·孔子世家》这样记载了孔子的出身。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於尼丘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
丘生而叔梁纥死,葬於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陬人免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
张祥龙认为:“这个局面,这个孔子生活于其中的实际生活形势,有形无形之中深刻影响力孔子的儿童于青年时代,以它负面的以及潜在证明的含义参与塑造了孔子一生的思想倾向。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人从它如何影响孔子思想方法形成的角度来考察之,所以,上面才不厌其烦地分析这件事。这件“行事”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于孔子,他身负家族礼仪传统,并且此家族已相当衰弱,能维系他在社会上地位的就是士的身份,如果这个地方出了问题,对他就是致命的。以这种非对象化的、隐含的发问方式寻找到父亲的墓地,从而将父母成功地合葬,对于孔子的社会身份、社会地位和他内心精神思想舒展与确立,英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生事件和思想事件,并不止于前任一般注意到的,认为它只反映了孔子‘临事之缜密’(钱穆语)或‘慎’。”(《孔子现象学阐释九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年版,第8-9页)
正是特殊的出身,使得孔子有着强烈的身份归属,要恢复自己“圣人之后”的身份。这也是孔子学说的起点。
具体来讲,孔子的学说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同时,这也是孔子自我塑形、脱胎换骨的道路。
(1)承续斯文的责任感
“圣人之后”的身份认同,使孔子有了一种责任感。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责任感,孔子才开始志于学,而其所学主要是周礼。下面是两段经典的话。
“孔子年十七,鲁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诫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让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故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敢余侮。饘於是,粥於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後,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及釐子卒,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是岁,季武子卒,平子代立。”(《史记·孔子世家》)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子罕》)
(2)孔子之学的来源
周礼的形成是长期积累,不断损益而成的。孔子生长于鲁,在礼仪之邦能够学四代之礼。孔子之学是从学习鲁国的文献而来的。但当时礼乐废、诗书缺,而且斯文作为一种精神传承,需要通过活生生的人来呈现和传授,所以孔子更多的是向贤人讨教,所谓入太庙没事问,问礼老子,礼失求诸野,也正因为如此,孔子所说的斯文未丧,不是指典籍,而是指精神。所以,“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陬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论语·八佾》)
(3)孔子为学的内容、方法与目的
萧公权指出:“孔子学术之主要内容为政理与治术。其行道之方法为教学,其目的则为从政。”(《中国政治思想史》,辽宁教育出版社,年版,第49页。)这在《论语》有体现。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论语·为政》)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
(4)正名——为政之基
孔子的学说其目的是要为政。而为政,在孔子看来,首先是要正名。《论语·卫灵公》:“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所谓正名,就是要通过各安其位而形成一种有序的社会,这对礼崩乐坏的时代是最紧迫的。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论语·颜渊》)
(5)德礼刑政——施政之法
在正名之后,孔子主要施政的方法是要德利刑政。词语的顺序是从高到低,也体现了孔子为政的指向。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卫灵公》)
(6)仁——王道之达
在孔子的思想中,恢复社会秩序并不是他从政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恢复天下太平,“必也使无讼乎”。因此,在孔子看来,所谓诗书礼乐、德礼政刑,都是成王道之具。因此,他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他要挽救的是人心,以人心救王道,正所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挽救人心的根本办法,在孔子看来,根本在于重新找到一种人与人之间、群与己之间和谐关系。这一关系的基础就是“仁”。因此,孔子所说的仁,首先是指修身,所谓“为仁由己”,“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其目标是“泛爱众而亲仁”。但为仁之法,根本是在孝悌。以自我为中心,形成一种差序格局,由修身、齐家,实现治国、平天下。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论语·为政》)
(7)君子——王道之由
为了使天下归仁,孔子在纷乱的时代力图塑造时代新人——君子。何谓君子?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论语·尧曰》)
君子是行王道的主体,是孔子要塑造的时代新人。仁作为一种道德,是由君子来践行的;同样,仁作为一种王道,也是由君子来实现。因此,我们可以说,惟君子能正名,惟君子能行德礼政刑,亦惟君子能将制度与精神想融为一,开创新的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