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祥既集,二族交欢。
敬兹新姻,六礼不愆。
羔雁总备,玉帛笺笺。
君子将事,威仪孔闲。
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纷彼婚姻,祸福之由。
卫女兴齐,褒姒灭周。
战战兢兢,惧德不仇。
神启其吉,果获令攸。
我之爱矣,荷天之休。
小论:
(所发为学习札记,作分享交流。)
一个社会的文明在于家庭的和谐,而家庭的建立在于携手的两人,他们彼此是否心中有爱,是否能够正确理解何为爱,何为家庭和社会的责任,并能够把这种理念正确地传达给下一代。
婚礼不仅是一个仪式,也不是匆匆走个流程,而是借此来缔结两条独立的生命,——由最初的陌生人,一步步艰辛走来,从此祸福与共。
社会是由诸多陌生人组成,“爱与责任”——倘若在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之间得以超越发挥,何论其他呢,由此可见婚礼的重要性。
现代传统婚礼的复兴,撇除与西式婚礼的外壳不同,本质没有什么区别。被牵线的木偶是没有感情的,他们感受不到彼此的心,也意识不到以后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一旦矛盾碰撞,就特别容易粉碎。
让婚礼不再是舞台,让婚礼回归家庭,让新人们回归责任的中心,他们才是婚礼和家庭的掌舵手。他们应该是鲜活的,他们应该是清醒的,他们应该深刻明白一旦执手将意味着什么,他们必须具足勇气和决心去承担彼此的余生。
仪礼六礼
《仪礼》的作者与成书年代,古文经学家认为出自周公,今文经学家认为出自孔子。依据《论语》,个人感觉不太像出于夫子,夫子秉持“有教无类”,对学生谆谆善诱,所呈现出——个性鲜明且温情,言简意赅且通俗,怎么会转变成如此寡淡抑制式教条风格呢。
《曲礼》,男子二十弱冠。男子行冠礼,表明有能力担当家庭和社会的责任,可娶妻。我们通过《仪礼》可窥,古人在举办婚礼的各种要素流程。古代结婚的时间在黄昏阴阳交接之时,故而又称“昏礼”。“阳消阴长”——泰卦“天地交而万物通。”清晨属于“阴消阳长”,乾坤分离。古人是很有讲究的。
《仪礼》中士取妻要经过六个环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又称六礼。
我们可借用一些字意的解读,顺便结合古人的注解,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婚礼。
一、纳采
“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郑玄注:“将欲与彼合婚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
男方想要与女方结为亲家,需要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女方答应议婚后,男方会派使者献上采择之礼,即是大雁,会有一个纳采的仪式。
“大雁”在儒家文化中具有重要意义,充分表达了“仁者爱人”。大雁为群居,且重“孝”,不会抛弃年长的大雁;同时“忠贞”,从一而终。如《关雎》之君子,亦以“雎鸠”表决心,对着女子喊出了响亮的专一口号——不抛弃,不放弃,直至白头偕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任何道德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而是自我约束的开始。古之君子令人钦佩。
从汉代起,纳采之礼不仅局限于大雁,奢靡之风渐兴,依据身份不同,百官的纳采礼就有三十余种。唐代《通典》记载了公卿士大夫的纳采文版,其中礼单还要标明向女方馈赠的“酒、羊、雁、缯、采、钱、米、肉”等内容和数量。今人就更不用说了,上万、十几万的彩礼……
本是双雁展翅飞,情深不渝连理枝。随着“彩礼”逐渐变质,一个家庭纯粹感情的结合成为利益的交换,人口的买卖,人们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遗忘了“忠孝”的本义。
所以不要用“自古有之”当任何借口,我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最初的古人,甚至活得不如他们。让“彩礼”回归“采礼”,斩掉物质的羁绊,重温感情的真挚。
二、问名。
“摈者出请,宾执雁,请问名。”
问,从口门声。名,自命也,从口从夕。古代黑灯瞎火,晚上看不见人,只能自己称呼自己名字以告诉对方,大意:“这里有人,让开哈,别碰到我了。”
根据“昏礼”名字来由,有可能整个婚礼前后的协商,都在黄昏时间进行。
男方抱着大雁小心翼翼立于门口:“我家某某,看中你们家淑女了,想来求婚的,表此诚意。”
女方合计半天:嗯,这个人不错,是个君子,婚事可行,就告诉了名字:“我家淑女是某某。”把大雁收下了。
如果不合适,就不会告诉对方名字,接着对不住关门了。
可谓是真正的“求婚”,——真情实意上门求来的姻缘。
(现代人把这个环节放到了结婚,新郎迎娶新娘,新娘会把闺房之门关上,以百般考验新郎,新郎和伴郎们在外面不停敲打喊着“开门啊”,成了一场闹剧。)
后人郑玄注:“问名者,将归卜其吉凶。”问名的目的是让男方知道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后面测算男女双方是否相合。——如此解释“问名”。
亦有可能拆散了自古多少姻缘。当然现在社会不讲封建迷信,但对于合八字,还是一直保留这种形式。不过,确切有一点,道是可以超越术的。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前提也得看两个人的责任感,以及持之以恒的决心。
三、纳吉。
“纳吉,用雁,如纳采礼。”
纳金文同“内”,屋内一人。吉的甲骨文为“豆”上(一个高脚碗上)堆满了祭祀祖先的食物供品。
如同《关雎》里的君子,千辛万苦得到了淑女的名字,兴高采烈地赶紧去上香祭祀禀告祖先:“祖先有灵,一直保佑我,终于给咱们家求来一位好媳妇。”
如果此时君子和全家人盯着占卜的龟壳,其内心摇摆不定:“这个淑女,适合我吗?克不克咱们家人,能带来多少彩礼,能赚多少钱,能生多少娃?能给咱们家带来多少福气?……不合适?算了,我不要啦……”
那么《关雎》毫无意义,简直打脸夫子。
“神明”是用来服务于人,抚慰指导心性,不是来凌驾操控人的。封建社会的剥削者们给人心上了一道“命理”的枷锁,真的好可怕,——而现在我们居然也“心甘情愿”受此遗毒。
在封建奴役下,从此“君子”不再是“君子”,“淑女”不再是“淑女”,(他)她们的命运和姻缘不再属于自己,(他)她们成为阶级剥削宰割的羔羊,成为金钱天秤上的砝码,任人交易的物品。
失去了仁爱的红线,(他)她们再也遇不到彼此的“君子”或“淑女”,各自活在交易这条黑线所捆绑的痛苦挣扎中。
以致清醒来的后人们对“家庭”,对“婚姻”产生了极大疑惑,越来越消极,甚至不愿意步入其中。
四、纳征。
“纳征,玄纁束帛,俪皮,如纳吉礼。”
男方到女方家纳征,致送的聘礼是玄色纁色的帛共五匹,鹿皮两张,到女方家后的仪节与纳吉时一样。
征,从辵,正声。“辵”为公为道,正从“止”,人的脚形,表示动作,后作“正义之师征伐城邑”之意。
这并不是说男方要攻打女方,而是侧面指出,这桩姻缘是合乎天理,为天道所允。
玄的甲骨文像“8”,为无穷符号的正立,道德经有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说文解字中:“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纁古通“曛”,黄昏的阳光。
玄纁二字,昏也,以“色”表达“阴阳”之意。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五、请期。
“请期,用雁。主人辞。宾许,告期,如纳征礼。”
请,谒也(拜见),从言青声;期,会也,从月其声。
有可能,这个婚期是由女方来决定的,即男方去拜见女方,请求告知婚期(此理解,古代家庭的组建,不是仅仅男方的责任,同时也含有女方的主动性,是一个平等互动的婚姻缔结,疑为母系社会的过渡)。
而在郑玄注云:“阳倡阴和,期日应由夫家来也。”请期解释为占卜得到婚礼吉日,便派使者到女家请示婚期,带去的礼物依然是大雁。
《白虎通》卷四《嫁娶》曰:“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以雁贽。纳征曰玄纁,故不用雁贽。”通过婚礼形式,可以看出古人对于大雁的重视,除了纳征,基本都采用了。“忠贞”与“孝道”——忠孝,贯穿整个家族婚礼的过程,不断提醒新人们个人的责任担当意识,同时也让他们体会到对于家国的使命感。
六、亲迎。
“期,初昏,陈三鼎于寑门外东方,北面,北上。”娶妻之日,男方已经在家里摆好了各种陈设。
“主人爵弁,纁裳淄衪,从者毕玄端。乘墨车,从车二乘,执烛前马。”新郎着爵弁服乘坐漆车,随从们着玄端服手持烛炬,开道照明。
等新郎把新娘迎接回来后,接着进行正婚礼的部分:沃盥净手,“妇尊西,南面,媵、御沃盥交”;祭食三饭,“赞尔黍,授肺脊,皆食,以湆酱,皆祭举、食举也。”三醑用卺等等一系列的仪式。
后:
《礼记》:“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婚礼,为五礼嘉礼之一,礼之本也。她是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文明,新的诞生,新的延续,故“重之”又“重”。
仁为体,礼为用。《二程遗书》“依于仁者,凡所行必依著于仁,兼内外而言之也。”此合乎君子之道。没有礼的仁,是荒野中的混沌;但如果以礼挟人性,则是诈伪与麻木不仁,进而残忍至极。
“人而不仁,如礼何?”礼是一种外在形式,最终是为了服务于“仁”,求仁以礼,而非舍仁逐礼。
礼亦行中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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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