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原文艺唐宏业四件奇异的西周青铜器

四件奇异的西周青铜器

◎唐宏业

年11月陕西宝鸡扶风县城关镇五郡村出土27件(组)西周中晚期青铜器,其中有2件大口尊,造型简易奇特,纹饰、规格完全相同。每件铸有个铭文,而且完全相同。文物考古者在对这些铭文进行解读后惊奇发现,此二器与以前出土的2件传世青铜器“五琱生簋”、“六年琱生簋”是同一作器人,更想不到四件器物铭所记载的竟是同一事件,并前后连接,叙述了一个完整的涉法事件:西周晚期(约年前)一位名叫琱生的贵族因大量开发私田及超额收养奴仆,多次被人检举告发。正月的一天,司法机关再次到其庄园调查,朝廷指派召伯虎负责督办此案。看到朝廷要动真格的了,琱生便采取贿赂朝廷司法人员、本族宗亲召伯虎的办法让他网开一面,达到了多占土地的目的。据其铭文,此器为西周晚期周厉王五年之器,它的作器者名琱生,所以将二尊命名为五年琱生尊。

为了叙述顺畅起见,依四件器物所讲述事件的前后排序介绍。

五年琱生簋,西周晚期周厉王五年,作器者,名琱生,食器,通高20.8、口径19.5、宽31.7厘米。型制独特,甚为罕见。侈口、圆腹、高圈足。鸟兽首形双耳、耳下有上卷垂珥,器身正背面各有一道通体扉棱,腹及圈足部饰变形兽面纹,端庄、古朴,腹内铸铭11行字,器形完整。五年琱生簋岀土时间、地点不详,早年流失美国,现藏美国耶鲁大学博物馆。

五年琱生簋

五年琱生簋内底铸铭文曰:隹(唯)五年正月己丑,琱生有事,召来合事。余献,妇氏以壶告曰:“以君氏命曰:‘余老,止。公仆庸土田多言朿。弋伯氏从许,公宕其叁,女则宕其贰;公宕其贰,女则宕其一。’”余惠于君氏大璋,报妇氏帛束、璜。召伯虎曰:“余既讯,侯我考我母命,余弗敢,余或至我考我母命。”琱生则堇(觐)圭。大意为:西周厉王五年(公元前年)正月己丑,琱生在家举行祭事的时候,妇氏和召伯虎来议事。琱生献礼相见,妇氏给琱生一壶并传达君氏的命令说:“我老了,要告退了。我已经详细登记了土地、人口,分配之事我已经告知召伯虎,召伯虎也已经听从了我的意见。公分得三份,你就分得二份;公分得二份,你就分得一份。”琱生献给君氏一件大璋,送给妇氏一束帛、一块玉璜。召伯虎说:“我已经询问清楚了,我遵从我父母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到时候我会执行我父母的命令。”琱生献给召伯虎圭(簋)。

五年琱生簋铭文拓片

五年琱生尊,西周晚期周厉王五年,盛酒器,器主名琱生,盛酒器,二器物型制、纹饰、铭文完全相同。均通高31厘米、口宽32.5厘米、腹深29厘米、底径14厘米。锈迹斑爻、呈淡绿色,美观大方。大圆口、囗沿外侈,形态比较特异,类似陶器,微束的颈下饰一圈重环纹,圆腹直而下收,器身饰宽带三角纹,间以直竖纹。內壁铸铭文14行字。象这种完全相同的商周青铜器实属罕见。原物现藏陕西省扶风县博物馆。

五年琱生尊

五年琱生尊铭文:隹(唯)五年九月初吉,召姜以琱生五、寻壶两,以君氏命(令)曰:余老,止我仆庸土田多刺,弋许。勿变散亡。馀宕其三,汝宕其贰。其兄(公)其弟。乃余大璋报妇氏,帛束、璜一,有司登两。屖琱生对扬联宗君休,用作召公尊鍑,用蕲通禄得屯霝终,子孙永宝用之享。其又敢乱兹命,曰:汝事召人。大意是说:西周厉王五年(公元前年)九月,他先给召伯虎的母亲送了一件青铜壶,并请召母让其在朝廷做大官的丈夫向召伯虎说情,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保证事情办成,琱生还给召伯虎的父亲送了一个大玉璋。在召伯虎答应其请求后,琱生兑现了诺言,召伯虎得到了一件朝觐用的礼器圭(五年琱生簋),

五年琱生尊铭文拓片

六年琱生簋,西周晚期周厉王六年,器主名琱生。盛食器,通高22.2厘米,口经21.9厘米。此器造型与五年琱生簋大小形制基本相同,园侈口、浅腹,腹壁较直,腹底稍收敛,高圈足,底外撇。鸟兽形双耳较粗壮,垂珥部分残缺。前后有通体扉棱,器身、圏足各饰两组宽带变体兽面纹,整器以黑漆古锈为主,古朴、典雅。器底铸铭文11行字。岀土时间、地点不详。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六年琱生簋

六年琱生簋铭文曰:隹六年四月甲子,王才。召伯虎告曰:余告庆!曰:公氒禀贝,用狱扰,为伯有祗有成,亦我考幽伯幽姜令。余告庆。余以邑讯有司,余典,勿敢封。今余既讯有司,曰命。今余既一名典,献。伯氏则报璧,琱生奉扬朕宗君其休,用作朕烈祖召公尝簋,其万年子孙宝用,享于宗。大意是说:周厉王六年(公元前年)四月,王在。召伯虎对琱生说:“向你道贺!”又说:“我把公赐予的贝用来落实相关文书与协议。作为兄长,我既要确立约定,也要兑现承诺,这也是我父母的命令。我向你道贺。我已经把要分配的田邑交给有关官吏审查,我不敢私自核对文书,现在我已经吩咐相关官吏:‘遵从(我父母的)命令(去处理)。’我已经把相关文书一一签上了名字,现在献给你。”召伯虎又送给琱生一块璧。琱生拜谢族长的美意,制作了召公的祭器簋(六年琱生簋)),希望万年子孙永保,用于宗庙祭祀。前者(五年琱生簋)主要记述琱生与其父辈公氏之附庸土田杀减应贡的田赋,请求君氏减免并得到职掌的伯氏同意。此簋则记述拟减免部分应缴的积获得以解决。由于两簋铭文都提到召伯虎参与其事,过去曾将此二器命名为“召伯虎簋”,实际上作器者为琱生,因而后订正为“琱生簋”。

六年琱生簋铭文拓片

近年岀土的五年琱生尊上的铭文所记的事,刚好是“五年琱生簋”“六年琱生簋”铭文之事中间的那一段。即把五年琱生簋、(厉王五年正月)五年琱生尊(厉王五年九月)、六年琱生簋(厉王六年四月)按前后顺续连接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对这场历时一年又四个月涉法事件的记述。召伯虎为什么敢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这就牵扯到了中国古代的宗法制度。在这场官司中,琱生、召伯虎同属于一个大家族,相对于琱生家族,召伯虎之父即铭文中称为宗君幽伯的,是他们的大宗,大宗有责任保护琱生。因此,他才会全力以赴地替琱生开脱罪责,一而再、再而三地徇私枉法。

翻阅历史资料,就能发现琱生、召伯虎行贿受贿事件的发生不是一个孤立的个案,而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有其深刻政治背景。

周厉王是西周时期第十个君主,姓姬、名(音胡)、谥号为“厉”,谥号是后人对死后之人按其生平事迹或褒或贬的文字评价,一般一两字,或更多。始于西周,通行于以后。“厉”严厉、色厉内荏、厉鬼也。单从“厉”字就可以看出后人对周厉王的评价赋有贬意。该事件的发生更有它的政治背景及社会因素不可怱现。西周后期,社会矛盾包括统治集团内部腐化堕落,矛盾日益激化,对土地及政权的争夺,使国内矛盾日趋尖锐。厉王横征暴敛,虐待百姓,压制民意。连年战乱,百姓深受疾苦,民怨四起。与此同时,厉王任用荣夷公为卿士,将社会财富和资源垄断起来。为压制国人的不满,厉王命卫巫监视,有谤王者即加杀戮。结果人人自危,终于酿成国人暴动。前年,不堪忍受厉王暴政的国人终于爆发了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即国人暴动),民众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王宫,厉王被迫仓皇出逃,一路逃到了彘(今山西霍州东北),之后便一直生活在此直到病逝。而周厉王的儿子姬静则躲到了召公的家中,众人又包围了召公住宅,要求斩杀周厉王的儿子。召公无奈之下只能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冒充太子被处置,此事才得以平息。由于周厉王还在(未死),太子年幼,后来就有了西周历史上的共(伯)和行政。这一年即公元前年,被称为西周共(伯)和元年。关于“共(伯)和行政”史学界一直有两种说法:一是厉王被赶走后诸侯推举共伯和代行周天子权力,即“共伯和行政”。共伯和即卫武公,卫姬姓也,是周初封国中的大国,为诸侯之伯,卫君后来居于共(今河南辉县),故称卫伯为“共伯”,共伯和行仁义,在诸侯中很有威信,受拥戴。二是周厉王逃后,宗周一片混乱,于是由周公、召公共同主政,代理王事,史称“共和行政”。共(伯)和十四年(公元剧年),周厉王死于彘,太子姬静即位,示为周宣王。

“国人暴动”是西周时期的重大历史事件,是一次以国人为主的、由广泛社会阶层参与的一场驱逐暴政的行动,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群众性武装起义。也是西周王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它动摇了周厉王政杈,加速了周王朝的灭亡。“国人暴动”发生在琱生、召伯虎行贿受贿案发生后的第31年,它是西周厉王时期阶级矛盾积累,政治腐化加剧,经济岀现衰退的必然结果。琱生、召伯虎行贿受贿案,窥豹一斑是周厉王时期社会的缩影,也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反映。

行贿受贿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于人类社会进程之中,是社会发展的顽疾,它侵蚀社会的公平、正义,与文明社会相悖。琱生、召伯虎行贿受贿案,从反面警示世人,政治腐败,必然会激化社会矛盾,引发民愤,有亡党亡国之危!反腐倡廉任重道远。

西周时期是我国青铜器的鼎盛时期,铭文涉及范围十分广泛,以叙述王室政治谋划、历代君王事迹,以及祭祀、战争、赏赐、土地转让、刑事诉讼、盟誓契约为最多,但像被告人琱生以四器铭文持续记载行贿受贿之事几乎没有。“琱生四器”是我国目前有关“涉贿”最早、最完整的文字记载。有意思的是行贿人琱生,竟不加掩饰的作器铸铭,用大量文字不厌其烦地详细讲述,炫耀他们多次行贿受贿、徇私枉法并取得成功的全过程。难道真要遗臭万年?令人费解,引人深思!

作者简介唐宏业,扶风县人,现居住岐山县凤鸣镇。资深文物考古、文物复仿制工作者。为岐山县周文化研究会会员,岐山县青铜文物复仿制品有限公司经理。热爱周文化,四十余载致力周文化的传承与弘扬而不辍。复制仿制数万件青铜礼器遍布海内外。业余喜欢听音乐,欣赏书法及文化艺术作品。周礼扶风《周原文艺》祝您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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