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的考场,通常说来是年轻人施展才华的天地。而在古代,有许多胡子一大把的资深老考生,转战打拼于科举考场之中,并且常常夺标折桂。比如初唐时期的名人张柬之,就是这样一位超牛老考生。
跟多数屡考屡败、久困科场的大龄读书人不同,张柬之获取科举功名之时,其实比较年轻。他考取进士身份时,年方而立。之所以称张柬之为科举考场中的老当益壮者,其中另有缘由。关于这一点,稍后再表。
张柬之,乃襄阳(今湖北襄阳市)人氏,永徽六年(年)进士。青少年时期,张柬之曾被选入国立最高学府(国子监)学习深造。在校期间,张柬之学习勤奋刻苦,尤其是在经典子集,特别是“三礼”(《周礼》《仪礼》《礼记》)研习方面,颇有心得,深受时任校长(国子监祭酒)、名士令狐德棻赞许赏识。令狐德棻认为,张柬之天赋异禀,未来必将成为辅国之材。
然而,进士及第之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张柬之这块璞玉,始终未能被独具慧眼的伯乐所发现,只做到了一个副县级芝麻官(青城县丞)。直到武则天粉墨登场,由后台走到前台做了皇帝,张柬之的仕途才迎来了一个重大转折。
永昌元年(年),经武则天提议,大唐朝廷决定组织一次名为“贤良方正”的制科考试。制科或称制举考试,是唐代科举考试的一种,有别于进士科、明经科等常科考试,目的是发现选拔某一方面的特殊人才。当时已六十四岁高龄的张柬之,报名参加了本科考试。
在古代,像张柬之这样的年龄,已属风烛残年,理当在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况且,张柬之早已获取了科举功名,不属于那种未获功名死不休的情况,原本没必要再费心劳神地去凑赶考的热闹。张柬之以年老之身参加本次考试,大约是出于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表明自己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的态度,为天下读书人做出表率。二是要证明一下老而弥坚的实力,不让后生小瞧了自己。三是在官场政界更进一步,实现自己未竟之理想。
在本科考试中,张柬之好好向世人展现了一把什么叫做年老不让少壮。他的对策答卷逻辑严密、说理透彻、文采斐然,当之无愧地拿了第一,在让朝野为之轰动的同时,也使一干年轻竞争对手心悦诚服。张柬之的科举考试经历,够励志,够正能量。
张柬之在“贤良方正”科制举考试中展示出来的才学,不可能不引起武则天的注意。通过本次考试之后不久,张柬之便被朝廷任命为监察御史,随后又转任凤阁舍人。凤阁舍人这个职位,职责跟唐代常设的中书舍人一样,大体相当于皇帝的机要文字秘书角色。由此,可以看出武则天对于张柬之的器重。
张柬之是个有原则、有主意,并且敢说话的人,不会一味阿谀奉承、媚上取悦。虽然已是个老年人,但张柬之并没有变得油滑世故起来。因为所提政事建议不对武则天口味,张柬之得罪了这位女皇,被外放任职,先后担任过合州、姚州刺史。后来,又被贬官为荆州长史。长史,是刺史的属官,为一州之副职。
有一回,武则天让狄仁杰推荐能担大任的干才,狄仁杰说张柬之这个人是个做宰相的材料,可堪大用。武则天听了狄仁杰的意见之后,将张柬之改任为洛州司马。司马也是一州之副职,只是洛州的地位比荆州重要一些而已。又过了一段时间,武则天又让狄仁杰推荐人才,狄仁杰说,我不是推荐了张柬之么?陛下没有用他啊。武则天说,我不是提拔重用他了么?狄仁杰说,我给陛下推荐的是宰相之才,而陛下只是给他换了个地方,能算重用吗?
曾经两度出任大唐宰相的姚崇,在外放为封疆大吏之前,武则天也让他推荐能够承担宰相重任的人选。姚崇说,张柬之这个人深沉稳重,胸有雄才大略。只是他的年龄偏大了些,要用就得赶紧,时间不等人啊,不抓紧点可就来不及了。在这种情况下,武则天开始重用张柬之,直至让他官拜宰相一职。
张柬之饱读圣贤书,深受孔孟之道熏染,正统观念极强,对李唐王朝忠心耿耿。武则天是张柬之的仕途恩人,张柬之却因为正统观念的驱使,背叛了武则天。趁武则天年老病重,不能理政之机,张柬之策动了著名的“神龙政变”,杀了武则天两个祸乱朝政的面首张易之、张昌宗,迫使武则天还政于唐中宗李显。
然而,作为拥立李显复辟的头号功臣,张柬之从李显那里得到的回报,却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武则天让位了,武三思依然还在弄权。性格刚直的张柬之,一向与奸佞狡诈的武三思弄不到一起。在武三思的排挤挑唆下,张柬之被朝廷打发回老家,象征性地安排了个襄州刺史的职务,实际上就是让他在家养老了。
在这种情况下,张柬之也没有倚老卖老,混吃等死。他认真整顿地方吏治,严格约束家人亲属,不许他们扰民害民,很快就使襄州一带秩序井然,呈现出风清气正的景象。当襄州发生洪水之时,张柬之发动带领民众和驻军筑堤抗洪,安抚救助受灾民众,所作所为深受民众称颂。
然而,武三思之流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张柬之。不久,张柬之就又接到了朝廷的降职安排通知,让他去做新州司马。这次打击,成了压垮张柬之的最后一根稻草。忧愤交加之下,张柬之撒手西去,享年八十一岁。虽然如此,在唐代的宰相进士中,张柬之已属高寿之人。
诗性大唐,诗意十足。在唐代,尤其是初唐、盛唐时期,出了好多位集诗人、进士、宰相三种身份于一体的人物,张柬之就是其中之一。在如今,张柬之在诗歌创作方面的作为,已少为人知。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和经历而言,在初唐诗坛也是颇具影响力的。
从张柬之存世不多的诗作可以看出,他应当被归为宫廷诗人一类。这类诗作以歌功颂德、宴饮游乐、吟花弄月为主,虽然辞采不失华丽、音韵也够流畅,但以今天的标准而言,缺乏思想厚度和社会意义,艺术价值不算很高。这一点,从张柬之的《东飞伯劳歌》《大堤曲》两首诗作中,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出来。
《东飞伯劳歌》:“青田白鹤丹山凤,婺女姮娥两相送。谁家绝世绮帐前,艳粉芳脂映宝钿。窈窕玉堂褰翠幕,参差绣户悬珠箔。绝世三五爱红妆,冶袖长裾兰麝香。春去花枝俄易改,可叹年光不相待。”《大堤曲》:“南国多佳人,莫若大堤女。玉床翠羽帐,宝袜莲花距。魂处自目成,色授开心许。迢迢不可见,日暮空愁予。”
这两首诗文人士大夫情调十足,但思想性和社会意义相对贫乏。作为一个有思想、有担当、有原则的政治家,张柬之的诗却那么风花雪月、远离现实,这样的反差,似乎有些大了。究其原因,可能张柬之致力于做个出色的职业官员而非专业诗人。
换个说法就是,张柬之没有刻意赋予诗歌写作以更多的功能。诗歌写作在他的眼中,大约只是工作生活之余的怡情养性工具,兴之所至,偶有为之即可。所谓术业有专攻,以张柬之的智力学识水平而言,如果他能专心钻研诗歌创作,大约也是会取得不凡成就的。
壹点号谷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