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麻冕,是祭祀带的一种帽子,这种帽子做出来比较麻烦,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但是呢,带这种帽子表明您对祭祀很重视,是懂礼的象征,这是周礼。关于麻冕、纯,辨识纷繁,简单说就是礼当用“麻冕”,但是现在一般都用比较简朴的纯为冕,虽不合于礼,然其简可从。到了孔子时代,人们不想这么麻烦了,就用黑色丝绸替代。孔子呢,也不坚持,也用丝绸替代。孔子从众,简单点,就简单点吧,大家既然都用黑色丝绸做帽子,我也用吧。为什么孔子从众呢?不是抛弃周礼,而是帽子是别人做的,浪费的是别人的人力,物力,财力,时间,这是宽以待人,这本身也是礼。拜君之礼,有数说,简而言之拜下就是拜于堂下(具体的拜见方式有各种解释,但是从建筑上说,唐代以前华夏以干栏建筑为主,升于堂者应当除去鞋子,如今日韩日之居处例,所谓拜下即是未升堂而先拜于堂下。如华夏之跪拜礼则当从建筑上明之,干栏建筑,主客见于堂上,跽坐、跪坐相对,而行礼则俯身,即为跪拜矣。),拜上即是直接登堂入室而行拜见之礼于堂上。今拜乎上,是说,现在拜见人君啊,都只在堂上拜一拜。按照周礼,您得先在堂下拜一拜,也就是磕头,然后再升堂,再到堂上拜一拜。这就拜了两次。今天的人就不舒服了。为了舒服,就只在堂上拜一拜,堂下这一次就免了。孔子呢,每次都要堂下拜一拜,然后在到堂上拜一拜,拜两次。特立独行,大家看孔子就不开心,不顺眼,觉得就您懂礼?就您多事?您是在拍君王马屁吧?虽然大家不高兴,不这样做。但孔子依然这样做。孔子认为这是礼。为什么前面一种礼孔子不坚持?因为前面一种礼坚持下去,会为很多人带来不方便,做帽子的人也会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也会给一些人带去经济负担,所以能俭就俭吧。这是宽以待人。而拜见君王之礼呢,拜两次呢,这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与别人无关。也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损失,只是有些人看自己不顺眼罢了,但这没关系,孔子是对的,所以坚持。对人礼貌,讲礼,是一种自我要求,就算别人看不顺眼,我们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就应该坚持下去。孔子赞同用比较俭省的黑绸帽代替用麻织的帽子这样一种作法,但反对在面君时只在堂上跪拜的作法,表明孔子不是顽固地坚持一切都要合乎于周礼的规定,而是在他认为的原则问题上坚持己见,不愿作出让步,因跪拜问题涉及“君主之防”的大问题,与戴帽子有根本的区别。在孔子而言,“礼”的宏大秩序的蓝本是伟大的周代制度秩序。其阶层精神是贵族分封制(礼不下庶人,庶民百姓与土地一起仅仅是财富的符号),礼既是外在的规范,又是贵族分封制内在的身份、义务、权利原则,作为外在的规范,它是我们仪容行止的依据,而作为内在的原则则是我们所为的准则。分封制度是以血缘族群的方式进行组织的,有族、有祖、有宗,从纵向而言一族群乃同一祖先的后裔,嫡长继承;自其横向而言,则是敬宗收族,以此模式治理天下,则诸侯与周王乃是大宗与小宗或姻亲关系,治理天下的原则就是处理姻亲关系的原则(此与欧洲中世纪所谓所谓封建不同,欧洲的封建领主之间可以有姻亲关系也可以没有,而其封建方式则是具有强烈的军事割据色彩,领主与国王之间的权利义务边界比较明确),这一原则的核心即是“亲亲尊尊”。春秋时代,这一秩序已经受到严峻挑战,地域化组织方式开始成为主流,孔子强调的礼虽然仍是周代的礼制,但是其革命性正在于孔子是在地域化背景下对自我的界定,是在贵族等级制度弥散的时代以伦序界定人的社会关系,他的礼制的精神已经转化为在君臣、父子、夫妇的血缘与拟血缘伦际关系,而后世的所谓五服制度正是最为形象的表述。周代分封强调的是垂直上下的大宗小宗、姻亲关系,因此“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左传昭公七年》)而孔子的伦际表述则是强调对于自我的界定,而后世所谓“忠孝”之辩也就是应有之问题和最为重要的问题。春秋时代,礼崩乐坏而出现的等级机制的消散,正在转向新的路径。孔子对于伦际的规范,对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界说,在某种程度上奠立了以自我主体为核心的伦际关系,消弭了周制度的身份、地位、等级原则,而成为内在的伦际原则。《五服图》、《本宗九族五服图》就是孔子伦际模式的经典表达。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erlanlan.com/rzgz/84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