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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三)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即圣贤之道,心性之道。“道”者,法则义,原理义,本质义,属性义。“为物不贰”之“物”为虚说,非指实有一物也。“不贰”者,与佛家不二法门为同义。心性以不可思议之方式含摄二元与多元、超越任何形式的二元与多元,故曰“不贰”。“生物不测”:心性生生不息,创发不已,而又深奥难测。难测者,对于常人而言,永远不可预知其下一步会创生什么神奇之物;难测者,对于常人而言,永远难以彻知心性无穷无尽之内涵与奥秘。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子思宅心仁厚,又为我们强调了一遍:心性最重要的内涵与属性是博也(广大无穷之状)、厚也(如如不动的贞定之状)、高也(无我之我之状)、明也(无相光明,自觉、自明、自律之状)、悠也(幽深微妙之状)、久也(超越时空之状,自在、自足、自然、自由之状)。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自然界中的一片山水,画家将其入画,画中山水与外界这片山水有两大差别:其一,画中山水与外界山水在很多细节上是有出入的,不尽吻合,画家只需突出这片山水的形势与审美即可,不需在意山水本身哪里有棵树,哪里有块石等细节;其二,画中山水只为艺术和审美而存在,反映的是画家对艺术和审美的理解与态度,它已经从外界山水中抽离了出来,或曰超越了出来,被画家赋予了全新的内涵——艺术与审美的内涵。如同山中一棵老树,建筑学家视其有无建材价值,画家视其有无艺术和审美价值,植物学家视其能否反映出生物进化史和有无远古生物学价值,乐器师视其能否有制造钢琴等乐器之用,旅人视其能否于树下乘凉,小鸟视其能否筑巢以繁衍后代,如是等等。山水与古树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在不同的视角和意图面前呈现出什么样的价值和意义,这才是其要点所在。同一片山水,佛家视之为眩惑力极强的梦幻,日常生活中需时刻保持觉知,同时更需深入修持各类禅定工夫,以实现破幻显真之目的。当破幻显真后才发现,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山水存在,看者(人)和被看者(山水)都是心性之显化,都是般若智慧之临时性的具体呈现而已。所呈现的看者与被看者皆是无常的(临时性的),但呈现者——般若智慧则是永恒的。如同海洋是永恒的,但在海洋内创生出来的某条鱼是临时的,因为不久这条鱼就会死去,就会消失。但无论这些鱼虾如何生生死死,表现出如何的命运无常来,就整个海洋而言,是如如不动的,是永恒自在的。透过感官和逻辑推理所产生的感知和认知系统及认知对象,在儒佛道三家看来,都是非常不靠谱的,含着极大的虚幻性、临时性、片面性、眩惑性、障碍性、封限性、束缚性、误导性等特性。这些特性,佛家统称为“颠倒与梦幻”“五毒与他在”,儒家统称为“气偏与质碍”“恶俗与习气”,道家统称为“虚伪与迷惑”“堕落与偏见”,名称虽异,含义趋同。佛家志在“破幻显真”以成.佛,儒家志在“破幻显善”而成圣,道家志在“破幻显美”以成真人。佛家是透过真理来看一切,先是身心内外、主客世界无一不假(梦幻),破假(梦幻)后,身心内外、主客世界无一不真;儒家是透过良知(德善)来看一切,先是身心内外、主客世界无一不邪恶,破恶后,身心内外、主客世界无一不善;道家是透过大美来看一切,先是身心内外、主客世界无一不丑陋,破丑后,身心内外、主客世界无一不美。虽然究竟而言,真就是善,善就是美,美就是真,真是心性之真,善是心性之善,美是心性之美——性外无真,真外无性;性外无善,善外无性;性外无美,美外无性。但就某种意义上而言,真就是真,不是善也不是美,善与美亦复如是,各自而在,不可相互取代。正如宋代苏轼之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庐山,横看与侧看,呈现在眼前的世界非常不同。若将“横看”比作从真理角度看世界,那“侧看”就是从道德角度看世界,或是从大美角度看世界,因为角度不同,世界随之不同,所以才有“成岭”与“成峰”之别,才有“远近高低各不同”。“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斯”:如此,这样。“昭昭”:与“冥冥”相对,盖有二义——其一自客体角度言之,指光明朗照之状;其二自主体角度言之,指清楚明白之状。“之多”:越来越强烈。整句释义为:透过圣贤即是透过心性角度来看这个世界(身心内外和主客世界),在“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心性(明体)越来越强烈的通化中,此前肉眼所熟悉的日月星辰和地上的万物,逐步地隐没在明体之中(似乎消失了,实则处于隐没中,这些天上的日月星辰和地上的万物,逐步显现出全新的内涵与意义)。这是对前句“高明,所以覆物也”进一步的阐述。如同艺术家从这片山水中看到的是美,自然科学家从这片山水中看到的是按照物理法则组合而成的一堆分子结构,实用主义者从这片山水中看到的是能产生多少财富,诗人从这片山水中看到的是一串串佳句妙语(水里流的不是水,是一句句诗歌;山上长的也不是一棵棵树,是一句句诗歌),儒家圣贤看天上的日月星辰和地上的万物,透过心性(明体)看到的全.部是道德化的义理天地。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万物载焉。“洩(xiè)”:同“泄”。此段是对上句“博厚,所以载物也”进一步的阐述。整句的字面意思很简单,即无穷广大而厚实的大地承载着那么多高大的山岳,一点也不觉得重,维护着那么多河海也不泄。由此可见,大地承载和生长万物之无穷能力。但这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实则是破相以显真,循物以索理,借事以明义——借言大地承载与生长万物之能力,以明心性有“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之功德,大地承载与生长万物之能力是心性生物不测、化物无尽之超级功德在某一方面之体现与应用。透过大地之功能洞见到心性无穷生化之功德,才是圣贤境界。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此段是对上句“悠久,所以成物也”进一步的阐述。“石不言寿最为久”,石头是最为古老的存在,此处以山和石来显示“悠久”。因为大山岿然不动,草木才有机会生长,禽兽才能生活,宝藏(各种矿藏)才能酝酿出来。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鼋(yuán)”:大鳖,动物名,亦称“绿团鱼”,俗称“癞头鼋”,爬行纲,鳖科,吻突而短,长不及眼径的一半,脚上有较宽的蹼。“鼍(tuó)”:扬子鳄,钝吻鳄科的一种爬行动物,产于长江下游,是中.国特产,亦称“鼍龙”,俗称“猪婆龙”。“蛟(jiāo)”:通“鲛”,鲨鱼。另一解为:母龙曰蛟,无角之龙曰蛟,小龙曰蛟。“龙”:中.国与印度等地区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异动物,生活于水中。整句意思是:水有无穷生化之能力,鼋、鼍、蛟、龙、鱼、鳖等皆由水生,同时水还给人类送来很多财富(水产物品)。此段盛言水德,与上段盛言山德,都是为了进一步阐述心性“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之内涵与功德,同时也是进一步阐明心性“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之义理。举例与论说这许多,其用意无一不是为了破相以显真,循物以索理,借事以明义。子思可谓用心良苦。《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此诗出自《诗经·周颂·维天之命》,全文如下: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维”:与“惟”通假。“於(wū)乎”:感叹词,读作“呜呼”。“穆”:庄严而大美。“不(pī)”:即“丕”,盛大。“假”:通“嘉”,美好。“溢”:与“益”通假。“骏惠”:《郑笺》训为“大顺”。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惠,顺也;骏当为驯之假借,驯亦顺也。骏惠二字平列,皆为顺。”“曾孙”:孙以下后代均称曾孙。《郑笺》:“曾,犹重也。”“笃”:指笃行,行事一心一意。全诗释义为:体会天道之内涵,美好肃穆至永恒。如此盛大而光辉,透过文王来彰显。美德利益于我辈,我辈全然接收之。顺着我祖文王道,子子孙孙永笃行。《维天之命》是《诗经·周颂》的第二篇,无韵,篇幅不长,充满了恭敬之意、颂扬之辞。诗为祭祀周文王之作(《毛诗序》所谓“大平告文王也”),因文本中有“文王之德之纯”“骏惠我文王”等句可证,古今并无异议,但对成诗之时,则汉儒、清儒之说有分歧。郑玄《郑笺》云:“‘告大平’者,居摄五年之末也。文王受命,不卒而崩。今天下太平,故承其意而告之,明六年制礼作乐。”他认为此诗作于周公摄政五年之冬。而陈奂《诗毛氏传疏》则云:“《书·雒诰》大传云:‘周公摄政,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维天之命》,制礼也;《维清》,作乐也;《烈文》,致政也。三诗类列,正与大传节次合。然则《维天之命》当作于六年之末矣。《雒诰》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郑注云:‘周公制礼乐既成,不使成王即用周礼,仍令用殷礼者,欲待明年即政,告神受职,然后班(颁)行周礼,班讫始得用周礼,故告神且用殷礼也。’郑谓周礼行于七年致政之后,是也。而笺以告太平为礼未成时,在居摄五年之末,则未是。诗云:‘我其收之。’又云:‘曾孙笃之。’自在制礼后语矣。”据他考证,郑玄之说有误,此诗当作于周公居摄六年之末,即公元前年。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认为陈奂之说较郑笺“为有据也”,兹从其说。此段大意为:《诗经·周颂·维天之命》首句曰“那生生不息的天道啊,永远是如此地大美而庄严”,(子思评论曰)这就是天为什么是天呀(无需谁让天道生生不息、创发不止,它本来如此,本性使然)。(子思评论完首句诗文后,继续摘引此诗之第二句)“天道如此之大美与庄严,完全透过文王而彰显了出来(文王纯然地、彻.底地、没有混杂一点自我与私意地活出了天道无穷之大美与无限之庄严)”,(子思又对第二句诗文给予了评论)周文王之所以成为如此这般具有盛德大业的圣君明王,奥妙全在于“纯亦不已”啊——彻.底无我地与天道(心性)打成一片、化为一体,纯然地活出了心性之全.部内涵与属性(实则与佛无异,只是当时中.国无“佛”之名)。从周公给其父周文王所作之颂诗,我们可以清楚地知晓,在三千多年前的周初之际以及更早,中.国人就已经非常透彻地明白了两件事:其一,上古先圣们对天道(心性)之内涵与属性,早已有了非常清楚而全面的洞见与了悟;其二,通过唤醒和践行道德,通过德化人生之次第成长,我们是可以很快地与天道(心性)通化为一而成就圣人的。这两件大事非常有力地向后人证明:中.国历史上圣人们(中.国式佛陀)出现的时间,远远早于印度文明史上佛陀出世的时间(早释迦牟尼.佛八百年以上),更是大大早于耶.稣和穆.罕默德等先知出世的时间;其次是有力地证明了我华夏文明于迄今三千多年前之周初以及更早时期,就业已非常成熟而透彻了,直达形而上之本源,直达心性之内涵,直达生命之实相,直达解.脱之终.极。并非因我等乃华夏子民而褒扬其文明,而是有大量的诗、书为证!“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文王所开创的文明高度是前所未有的,其文而明之的正是“於乎不(丕)显”一句。“不(丕)显”:将无穷无尽的天道,将大美而庄严的天道,将生生不息的天道,活了出来,体现了出来,彰显了出来,成为其化身。“纯亦不已”:无我而无为,浩浩荡荡,光明荣耀,道德于其身心言行中彻.底觉醒,止于至善。这就是圣贤气象,这就是“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如需《〈中庸〉心要》电子书,可发邮件至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