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北京大学的考古文博学院副教授董珊,在杭州看到收藏的一件铭文有数字卦的铜戈,经过鉴定后,认为“此戈器、铭均不伪”。
若果如此,则这件铜戈,可以作为通行本《周易》的文本在西周初年尚未形成的确证。
一、鼎卦戈简介
根据董珊博士的介绍,该戈的形制如下图所示:
鼎卦戈形制戈的拓片如下:
鼎卦戈铭文铭文位置在戈内,其所铸铭文如下图所示:
鼎卦戈内铭文鼎卦戈铭文拓片鼎卦戈铭文分段根据该戈的形制,董先生得出的结论是:“这件戈的年代属两周之际”,从西周宣王时到春秋时期都有可能。
而戈上的两个数字卦,分别是一六一一一六和五六一一五八。按照奇数为阳,偶数为阴的原则,转化为阴阳爻卦后,都是《鼎》卦。
尤其图案的右上角的那组数字“一六一一一六”,已经和我们今天所见的《鼎》卦相差无几,与帛书和楚简《周易》上的卦画相似度更高。
巧的是,这两组数字卦之间,刻着这样的铭文:
“鼑(鼎)止(趾)眞(顚);鼑(鼎)黄耳,奠止(趾)。
铭文中不仅赫然出现了两个“鼎”字,还出现了《鼎》卦爻辞中的“黄耳”。
熟悉《周易》的人,都会知道《鼎》卦中也有“黄耳”的爻辞。
鼎黄耳,金铉,利贞——《鼎》六五
但是,较少人知道的是,同样在《归藏》的《鼎》卦中,也有“鼎有黄耳,利取鳣鲤”的句子。
《鼎》,鼎有黄耳,利取鳣鲤。——辑本《归藏·齐母经》。见于欧阳询《艺文类聚》卷九十九,清马驌《绎史》卷十四引作“鼎有黄耳,利取鳣鲤”。
也就是说,这枚戈上所铸的卦,毫无疑问就是《鼎》卦。
而且是数字组成的《鼎》卦。
那么,戈上的这段铭文,究竟是出自《归藏》的“鼎有黄耳”,还是《周易》的“鼎黄耳”,抑或两者皆不是呢?
二、《归藏》与《周易》
古代的六十四卦,很早就配有各种繇辞。
《周礼》中记载的“三易”,便认为《连山》、《归藏》和《周易》虽然共用一套八经卦和六十四别卦的符号,但是繇辞都各自不同。
如今我们虽然看不到靠谱的《连山》,但《归藏》和《周易》繇辞却还是可以看得到的。
两者有着明显的区别。
董珊教授就认为,戈上的这段铭文,与《周易》中的《鼎》卦铭文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尤其是“鼎止真”一句,他认为就是《周易》中《鼎》卦的“鼎颠趾”。
还有“奠止”一句,他将“奠”读作“定”,无疑也是正确的。《大象》说:“《鼎》,君子以正位凝命”,句中的“正”和“凝”,也都是“定”的意思。
所谓的“正”、“凝”、“定”,都可以用一个“贞”字来替代。
贞者,正也。
巧的是,古文中的“鼎”字,与“贞”字就是混用的。董先生也说:“与早期借‘鼎’为‘贞’相反,从西周早期开始,出现了借‘贞’为‘鼎’的用字习惯”。
古人很早就开始以“鼎”喻“贞”这也就意味着,在这枚戈的铸造之时,《鼎》这个卦名,就意味着“贞”和“奠(定)”。
同时,这也意味着,在这枚戈的铸造之时,六十四卦体系早已存在,与六十四卦相匹配的繇辞也早已存在,但这些繇辞,与我们今天所见的《周易》和《归藏》,都不一样。
如果从相似度上来说,这枚戈的铭文内容和含义无疑更接近《周易》。
但,它毕竟不是《周易》。
如果说,《周易》果真是如传说中所言,是文王周公等人作于西周初年,那么,流传数百年之后,不应该在卦爻辞上仍有如此大的差异。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易》的卦爻辞是在此之后才写定的,而且是参考了这枚戈上类似的繇辞。
三、西周早期的戈和八卦
虽然《周易》不可能作于西周初年,但这并不代表这个时代没有八卦和六十四卦。
我们在洛阳北窑西周初年墓M和M出土的3件铜戈内上,发现了一组铸成筮数“一六一”。
同样,按照阳奇阴偶的原则,这无疑是一个离卦。
西周初年的离卦戈更巧的是,我们发现,这个戈上所铸的卦象,与董珊先生所发现的鼎卦戈上所铸铭文的位置一模一样。
更更巧的是,《鼎》的上卦,同样也是离卦。
更更更巧的是,《说卦》曰:“离为戈兵”,也就是说离卦正象征着戈兵本身!
这说明,远在《周易》形成之前数百年,卦象体系早就已经形成并且深入人心,成为古人制器尚象的一大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