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曦羽酸菜里的乡愁

年第期（总第期）

作者简介：

曦羽，本名张慧，工学学士学位。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于国家级、省市级报刊及各大纯文学平台。

散文

酸菜里的乡愁

曦羽

童年时，物质匮乏。冬天，天寒地冻。我们当地自然是没有什么新鲜蔬菜的。但每年冬季，父母单位都要派车队去外省拉回各种蔬菜给职工分配，这在那个年代的单位中，福利搞的是相当不错的。即便经过长途跋涉拉回的蔬菜冻坏了，职工们也依然热情高涨，珍惜一个冬季大约能分两次菜的机会。每每这个时候，大家拿上自家的大包小包，排队等待分菜。将菜们像对待自己的宝宝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生怕再被冻坏。然后一脸喜悦地像是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抱回家里。但即使这样，加上晚秋储存在地窖里的土豆，萝卜等块儿茎类蔬菜，也挨不过北方漫长的冬季。于是每年深秋来临时，母亲都要腌制酸菜以度寒冬。那时，母亲总要对我说，这得感谢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姜维。是他在带兵打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美味可口的酸菜。我长大后，发现酸菜在《周礼》中也有记载。北魏的《齐民要术》更是详细介绍了其制作方法，可见酸菜在华夏大地上的悠久历史。北方的暮秋时节，秋叶落尽，衰草连天。大地显得格外空旷，天空显得格外耀眼。即使如此晴朗的天空，也冷的要命。母亲在院子里将已经晾晒了几天的白菜掰去帮叶、捡出烂叶。我则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看着。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当时说的话:这样的白菜叶狭、杆长，腌出来的菜颜色金黄，口感脆爽。一般不用杆短、叶子多的白菜。因为腌出来不脆，而且叶子又多，容易腐烂。母亲一边说一边把白菜浸泡在一个铁皮大盆里反复清洗。记得那时没有自来水，都是父母单位自己打出的井水，那可是冰冷的地下水啊。母亲的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冰凉的井水中，变得又红又肿。洗好了菜，还需晾晒，以便沥出水分。白白净净的大白菜被太阳暖暖地晒着，沉静而安详。大约晾晒半天，母亲开始往大缸里码菜。码一层菜，放一些腌制盐，如此反复，直到把大缸放满。母亲沾满盐粒儿的双手被冰冷的井水浸泡着，红肿而又痛又痒。终于，菜放满了。母亲用双手使劲儿地压实。大缸里发出了“嚯咂、嚯咂”的声音。这时候只见母亲又费力地抱起一块儿大青石洗干净。她脸涨得通红，胳膊上青筋暴起。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压在白菜上。看着母亲费力的样子，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还要放一块儿大石头？母亲告诉我这块儿大青石是父亲从河槽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放上它可以防止酸菜飘起来，让酸菜浸没在缸中，与空气完全隔绝，这样酸菜才不会变质。还可以使酸菜更加好吃。湛蓝的天空下，微风吹拂着，红砖碧瓦的房舍，曲径幽幽的小院，母亲心满意足的笑脸，在那个温馨恬静的晚秋，就是一副美好静谧的画卷呀。我想她的心里一定是踏实的。一家人整个冬季的吃菜问题就有着落了。待到个把月，整个屋子里就会溢满了酸爽清新的腌菜味，闻着就满口生津。我常常会凑到缸沿儿上，看着那黄黄嫩嫩的酸菜，诱惑着我的馋虫，我开始缠着母亲做烩酸菜了。母亲慈爱地摸着我的头顶，刮着我的小鼻子微笑地说，再等几天腌透了吃对身体才更好。我想那时的母亲一定是靠她的生活经验来判断的。又过了几天，实在抵不过酸菜的诱惑。有一天放学回家，趁着母亲还未下班，我偷偷地遛到酸菜缸边。用手使劲抠出一丝，放到嘴里。瞬间，满口生津，嘴巴还没有完全适应它的酸爽，直把自己酸的使劲儿拍打着腮帮子。眼泪也出来了。呲牙嘞嘴地大叫。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慢慢品味:松脆、酸爽，还透着一丝丝甜甜的味道。那是甜在心里的味道啊！终于，母亲在我的纠缠下要做烩酸菜了。只见母亲先是费劲儿地搬出了大青石，为了捞出下面腌的最透的酸菜，她几乎把整个胳膊伸进缸里。盐水浸泡着母亲的胳膊，扎的生疼。母亲把酸菜切成细丝、加上土豆块、粉条、豆腐和一小块儿肉烩在一起。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升腾起了阵阵香味。那个年代凭票供应，买肉是需要肉票的。而肉，父母一点儿也舍不得吃。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心心念念的烩酸菜终于端上了桌。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心里既高兴又酸涩吧。如今，菜肴丰富了。已经没有哪一种菜能够让人如此回味，印刻在心灵深处的记忆中。寂静长夜难以入眠时，乡愁萦绕。真想再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看看那个曾经生机盎然的小院是否依旧。故乡在心坎儿里刻下一个个无法忘怀的痕迹，时光又把它们一个个无情的淡化。而母亲腌的酸菜，在我心中从来都不曾远离，它已经成为一种载体，让我穿越时光重温爱的滋味。

（在线责编范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