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参与统编高中历史教材编写。
晁福林,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进入21世纪以来,教学改革热潮一浪接一浪。但不难发现一个现象:不少学校热衷于外来的理论,鼓励或者要求老师们围绕这些理论开展教学活动;怕自己的教育理念和工作成绩不被人知,于是频繁举办各种各样的教研展示,把学校搞得热闹非凡。就历史学科而言,教学中出现的各种洋理论也不少,宏大的框架、洋味十足的表述,以及令人望而生畏的口号标签,不一而足。然而这样的理论,总让人产生隔膜或者障碍之感。反思这些现象,愚以为我国的历史教育应当拥有自己的话语体系。
01
种种问题
HISTORYTEACHING
西方理论在历史教育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它可以澄清历史现象、捕捉规律,以及把控认知过程、评价成果、反思问题与成因。然而一旦牵强附会、错误使用却会削足适履,给我们的历史教育工作带来麻烦。
一是它们往往表述晦涩,让中国人感觉大而无当,无从下手。它们欠缺历史学科特征,导致老师们使用时盲目性较强,难免和我国的历史教育思路两张皮。
二是不少理论在西方世界的适用范围被我们忽视。按照历史唯物主义常识,任何思想观念都是在特定历史时空中的产物,无视其历史时空,把某种观念的合理性夸大或者使之错位,就有过度解读乃至误读的可能。不少理论拿到中国来,小概率的事件被当作大概率的事件,局部的教学实践被放之四海,理工科的做法被滥用到人文领域,科学主义的思路践踏乃至戕害了人文的起码特征,这就好比服用药物不看说明书瞎吃一样。
三是旨在培育学生主体性、审辩思维和创新力的各种外来理论,在相当程度上未必能激发学生兴趣。我们经常会见到贴史料教学标签的做法,人们把连篇累牍的文字材料印发给学生,或者呈现在课件上,效果却并不理想。
四是外来理论在教学实践中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往往是在学校举办大型展示活动时受人重视,较难在常态教学中坚持下来,一般最后不了了之。
五是不少贴外来理论标签的教学实践,内容往往是我们习以为常的。没有洋理论,许多做法在平常的教学过程中照样存在,甚至在中国古代典籍中都很常见,中国人一直在这么做。无视几千年来的中国教学实践,以为把洋理论叠床架屋就能在当下中国上好历史课,恐怕是缘木求鱼。
六是有人标榜洋理论,会冷落乃至排斥不同于这一种理论的教学实践;不少以前的常规做法,长期以来在一线行之有效,反而被视为教育理念陈旧保守。殊不知没有讲授,课堂就欠缺铺垫与感染力;没有“是什么”的知识,不可能叩问“为什么”和“怎么样”,课堂再热闹也是空中楼阁,人们热衷的探究、思维、深度、能力、素养都会成为走形式。
更有甚者,打着西方现代文明的旗号,渗透历史虚无主义的现象也屡见不鲜。
02
借鉴外来理论的“度”
HISTORYTEACHING
不可否认,现代教育学都是西方学术的产物,学说、话语、思维方式都是人家的,今天的历史教育工作与它们密切相关。外来理论有助于我们认识问题,可以弥补我们几千年来建立在经验基础上的教学实践的缺环,从而激发我们的思考;尤其是用现代教育理论审视教学实践的细节使之精准到位,自然是好事情。然而把西方理论或是做法,当成不可置疑的神明、教条,在教学中排斥常规教学,言必称希腊,如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甚至有老师说,被问及如何处理学生的优劣两极分化,不扯上多元智能和差异教学理论,就是不合格);在教学研究上杜撰问题(并不是解决实际问题,如同没病硬要编出病来),陷入玄学,拿理论吓人,却不怎么解决教学中的疑难,不研究历史课上如何让学生买老师的账,自然也就不好了。
辩证法认为,一切实践行为都应当适“度”,借鉴外来理论最应该遵循这一点。这个“度”是什么?愚以为就是符合立德树人需求,真能解决当下问题,真给历史教育带来促进。
03
中国历史
教育话语权的若干维度
HISTORYTEACHING
我们认为,当代历史教育最需要的是中国话语权。这也是年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明确指出的。但从当下历史教育的实际情况看,构建中国特色的历史教育话语权还有相当长的道路要走。在21世纪的今天,没有国际理解、欠缺多元文化视野显然是故步自封,涂民耳目并不是文化自信,而是文化自负。然而,唯西方马首是瞻、不用洋理论舶来品就不是创新、就张不开嘴,显然也不是文化自信,而是文化自卑。
愚以为历史教育实践中,有相当多的内容应当淡化乃至摆脱洋理论的窠臼,否则中国历史教育的话语权无从谈起,我们的教学实践难以满足时代需求。而几千年的中国历史教育实践,完全提供了中国特色话语权的土壤,至少表现在几个方面:
其一是“记功司过”的伦理教化功能。《史通·曲笔》说:“盖史之为用也,记功司过,彰善瘅恶,得失一朝,荣辱千载。苟违斯法,岂曰能官。”中国史学以集体伦理价值为基础,“彰善瘅恶”是历史教育的第一要务。古代史家很注重秉笔直书与史书编纂,构建体大思精的史学框架,凸显以史为鉴的道德垂训作用,讲究经世致用,